县长的苦衷

第5版()
专栏：调查报告

　　县长的苦衷
编者按：县长们反映的这些问题，有些是工作作风方面的问题，有些则与政治体制方面的某些弊端有关，带有一定的普遍性。要解决这些问题，关键是进行改革。“县长们的苦衷”一文，表达了他们对改革的愿望。当然，工作中的某些困难，作为一县之长应当主动克服，也是可以克服的。
新时期的县长大多数有过五关、斩六将的骁勇，有开新篇、拓富路的壮举，但也有他们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县长苦衷知多少？最近，笔者在山东省若干个县做了实地调查，这里借县长之口介绍一二。
“我们不是没有宏图远志，只是自主权太少，来自各方面的束缚太多，难于放开手脚大干。”上级文件指示指令性的太多，可变通的太少，不能根据本县实际创造性地执行。县长尤其不满上级职能部门随便给县里的下属部门开口子、批条子，今天给这个升格，明天要给它加人，后天还要给它配车，“上级请客，县里出钱”，实在叫县长为难。最头痛的是，目前的财政管理体制和人事管理体制对县里卡得太多太死，县长没有自由支配的钱财，不能自行选拔精明强干的干部。而真正的权力机关——县人民代表大会对县长的约束倒不多，不少地方连正常的监督也只是走走形式。
“我们最苦恼的是身不由己，被别人拖着走。白天下‘会海’，夜里爬‘文山’，早上迎宾，晚上送客，把我们的时间都消耗在这上边了，想干点事也干不成。”调查中发现，排得满满的县长日程表上几乎全是会，上午这个会，下午那个会，今天这个县长开，明天那个县长开，正常工作难以进行。至于难以数计的请示汇报、文件政令，更是搅得他们心烦意乱。说起陪吃陪坐，那更是不得了。上级有人来，县长必得到场，不然上司不高兴：业务部门来人，县长也得去，不然给你颜色看。陪坐不算，还要宴请，你若不请，工作上设卡。由于请吃者互相攀比赶超，被请者逐个比较评点，根据吃喝水平决定态度。如果一个县一天来上几个检查团、调查组，那就难应付了，有时县长们只好分工陪吃。某县六名正副县长，平时交流工作很难碰到一块，但在招待所的宴席上却经常碰头。县长们说：“老实讲，陪吃陪喝既影响工作、浪费钱财，又伤害身体，还得受老百姓唾骂，于国于民于己有害无利，但有什么办法呢？在别的方面可以别出心裁，革除旧规，在这上边可要慎重，最好是随大流，如果真要标新立异，那立刻就会招来麻烦。还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抓经济工作，搞城镇建设，担子再重我们也不怕，处理人际关系却有点怕。秉公办事，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得很，做起来可就难了。”谈起这件事，县长们直摇头，看上去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工作上的人际关系不谈，仅亲朋好友就够你处理的。你驳了他的面子，冷嘲热讽立即就包围了你，虽说要干事业不应多顾及这些，但谣言多了也能扼杀人。有的县长深有感触地说：“任劳容易，任怨难啊！我们最怕的是不能被人理解。”不少县长建议，最好县长不要在本县工作，在一个县工作几年后，也应调换一下。
“我们的工作太忙，难得有个清静时，难得睡个囫囵觉。没有个硬朗身板，累不死也累垮了。”某县长一天之中开了三个会，接待了两个调查组，亲临处理了一个经济纠纷案，外加陪晚宴一顿，从起床到睡觉马不卸鞍、车不熄火。还有一个县长，问起生病住医院的妻子需要什么，妻子回答说：“只希望你此时能够不想工作，专心专意地陪我坐上一会。”可话刚说完，找县长的电话又来了。
有哪个县长不愿意超脱，不愿意想大事、管本行呢？想着疲惫的昨天、忙碌的今天，依此推定明天，不少县长感叹说：当了官才知当官难啊！
（王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