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缪俊杰 |
1987-10-31 00:00 |
五溪烟水下三湘——湘西散记之一
第8版(副刊)
专栏：
五溪烟水下三湘
——湘西散记之一
缪俊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脑海里便形成了这样一个印象：湘西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它富饶肥沃而又闭塞贫穷，文化悠远而又愚昧落后，山川秀美而又拙野荒凉……扑朔迷离，难以捉摸。多年来想造访湘西的夙愿终于在最近实现了，热情的湖南主人邀我到湘西一游，去领略那里大自然的幽美、楚文化的遗韵和80年代新的丰姿。
湘西，现在并不闭塞了。枝柳铁路象横贯湘西的大动脉，连接着三湘四水、五湖九洲，使它同祖国的心脏一起搏动。从省会长沙进入湘西有许多条路：水路、公路和铁路。这一回，主人却劝我从屈原放逐时溯沅水，经沅陵的路线进入湘西。主人还告诉我：沅陵这座具有二千多年历史被称为“湘西门户”的古城，很快就要从地图上消失，去迟了就看不着了。开始我有些惊讶。经过解释才知道，国家正在沅水修建一座大型水电站——五强溪电站，大坝建成后，沅水150公里处将是一个碧波万顷的人工湖，平湖中将有130多座姿态各异的小岛，沅水的百里险滩将永远消失，沅陵古城也将潜入“水宫”，成为后人考据不休的一种传说了。我怀着访古、探幽、寻美的心境，欣喜地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
我们从辰溪出发，进入沅陵境内，真是满眼风光，目不暇接。那雄奇险峻的群山，万石峥嵘的岩壁，披霞带雾的峡谷，婀娜娇娆的林泉，象电影画面一般映入我的眼帘。当然，如果有更充裕的时间和游兴，你将看到更多奇特的自然景观：自生石桥、天然长城、十里石廊、千米溶洞、辰龙关隘、十里险滩、奇花异木、珍禽怪兽和多姿多彩的风光民俗。啊，是的，在逶迤曲折的山道中，我透过车窗望见的景色：那不是沈从文先生在他许多小说、散文里描写的酉水风光，那不是《乌龙山剿匪记》里拍下的奇山险隘，那不是许多文人墨客所抒写过的水驿要津吗？
我们本来是要到宏伟壮观的五强溪电站工地的，但磅礴大雨，山险路滑，无法前行，只好驱车西进。渡过沅水，便到了景色迷人的沅陵古城。沅陵建于何时？人们一时难于说清楚。从文物普查得到的资料和一些文史记载得知，新石器时代，原始人就在这一带繁衍；夏、商、周时，少数民族在此生息，史称“南蛮”；秦代则为秦黔中郡的郡址；到了汉高祖五年在此置县，迄今也有两千多年了。秦汉以来，历为州、路、府、道、行署治所，县城素有辰州之称。
楚地多胜迹，文人有佳篇。屈原放逐，溯沅水，经沅陵，到溆浦，在《离骚》中的“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就是描写路过沅陵的诗句；酉水边悬崖峭壁上的“二酉藏书洞”，相传为避秦灾劫的藏书处。汉朝马援南征，困阻在青浪滩，驻军壶头山上，以野菜为炊，瘟疫流行，病殁于此。马援受封后，沅水一带修建的祭祀庙——洑波宫，就是纪念他的业绩的；唐代诗人岑参游沅陵，留有《晚发五溪》的诗章；宋代黄庭坚游沅水写下的五言律诗《经洑波神祠》中的“蒙蒙篁竹下，有路上壶头……心以功名累，翻思马少游”，描写了沅水的景色和复杂的心境。明代理学家王阳明贬贵州，路经沅陵，留此讲学数月，后人修建“虎溪书院”作为纪念。如此胜迹，沅陵古城的价值也可见一斑了。
我们到达沅陵，正是蒙蒙细雨中。我站在古色古香的沅陵古城街口，面对着碧波粼粼的江水，眺望此景，恰似漓江，胜似漓江。沿街西去，只见依山傍水，耸立着一片古建筑群，最吸引人的是建于唐贞观二年的龙兴寺。现存有山门、天王殿、弥勒殿、大雄宝殿、观音阁、旃檀阁、弥勒阁等，殿阁巍峨，雄伟壮观，风格古朴，建筑精巧。在城南风景优美的凤凰山上，明代修建的凤凰寺在绿树掩映之中，抗战时期，爱国将领张学良曾被囚禁在这里一年多，张将军曾写下了“万里碧空孤影远，故人行程路漫漫，少年鬓发惭惭老，惟有春风今又还”的诗句，抒发自己的爱国情怀。贺龙、肖克率领的中国工农红军曾在这里播下革命的火种；抗战时期，一大批革命志士和文化人，曾以此古城为立足点，从事革命救亡活动，周立波、廖沫沙等同志主办的《抗战日报》就是在这里出版的。现在，这座古城即将沉潜到“水宫”里，多少给我们带来难以弥补的遗憾。
不过，在遗憾中又透出了令人欣喜的信息：一座新的沅陵城正在崛起。凤滩电站水坝和五强溪电站水坝将为沅陵新城增添更加壮丽的景色。我漫步在沅陵新城的街头，看到那一堆堆建筑材料，那竖立在工地上的手脚架，那正在修建的坎坷不平的道路，虽然使人感到有些凌乱，但那宽阔的街面，那高大的建筑，那即将成为市中心的花坛，倒也显出生机，它比沅陵旧城要气派多了。据说，有些可以保留的古建筑也将尽可能保存下来，给后人观赏。近些年来，实行改革、开放，使这个古城洋溢着现代文明的新气息。
啊，沅陵，我窥见了你的古老的身影，又看到了你新美的丰姿。古人曾用“枋船万里通六诏，五溪烟水下三湘”来描绘你的兴盛。可以相信，在四化建设新时期，湘西人民会把你打扮得更美，更娆艳妩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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