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的阅历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

老山的阅历
本报记者　陈勇进
老山，巍然地屹立在我国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的边境线上。
老山，举世瞩目，八方敬仰。人们说，老山是人思想净化的地方。到那里，革命情操，会更加高尚，理想能得到升华。
在老山战区，指战员为保卫祖国，把自己置身于血与火、生与死的境地，那么多动人的史诗，谁能不为之动容呢！人们爱把为保卫祖国流血牺牲的革命精神，称为“老山精神”。其实，“老山精神”，正是中国共产党人凝聚力的表现。
到了老山，最容易使人懂得个人与祖国的关系，最容易看清共产党人与群众的关系。往往是一个共产党员倒下了，就有更多的人申请入党。八连战士邓宗西，在抵御越军的进攻中，把友邻哨所的危险引向自身而牺牲了，在他军衣的口袋里，留下一封浸透鲜血和两个弹洞的纸片，邓宗西在这张纸片上写道：
“战场上，最使我感动的是共产党员。什么地方最危险，他们就到什么地方去……我为不是共产党员感到苦恼和焦急。”
血，擦亮了眼睛
去年10月，我访问老山前线时，应约参观炮兵阵地旁的“爱民小学”，正座谈中，突然炮声隆隆，阵地上的炮兵说，越军打炮了。第二天，我们在老山主峰观看老山风光，越军的炮声又响了，三连副连长郄占良中弹身亡。面对烈士满身鲜血的遗体，同志们十分悲痛，对越军的猖狂挑衅无比愤慨。
我们穿过白云和林木攀登老山的时候，不禁想起人们谈到的为收复老山而在最前面开路的战士程江。他冲向越军第三个火力点，倒在血泊里。在他的口袋里，也留下一张用鲜血染红的入党申请书。他写道：“这份入党申请书，早就写好了。我把它带到战场上，用鲜血和生命来实践自己的誓言。”五连副连长、共产党员张大权，在率领战士们攻克老山主峰时，腿部负伤后仍拿起倒下战士的机枪向敌人扫射，左手腕负伤，用右臂夹着机枪冲锋。收复老山的200米道路上，全为鲜血所染红。
在老山的部队中，有不少是曾经援助过越南抗战的同志，部队长亓宝山对我说，他曾经参加援助越南抗美战争8年。那时，有很多同志牺牲了。令人愤慨的是，越南统一不久，越南当权者利令智昏，在苏联的支持下，狂妄地宣称自己是“第三军事强国”，而把中国当成他们的“头号敌人”。越军的武装人员，在边境上向我军民狂叫：我们打下了金边，你们中国人怕不怕？越军对我边境的袭扰，从1974年的100多次，猛增到1978年的1100多次，打死打伤边民数百人。这样，我军才被迫于1979年2月对越举行自卫反击战。3月5日班师回营。正义是属于我们的，中国不要越南一寸土地，中国也不允许越南好战者任意侵扰和蚕食！
防御战：1247个日夜
人们若以正常的心理来衡量“战争疯子”，那就会吃大亏。
1981年3月，越军又占领了我国边境麻栗坡扣林山，天天向我边民打炮，我们不得不收复扣林山。
越军于1979年3月占领了我老山、者阴山，至1984年4月止，向我边民发射炮弹28000发，打死打伤我边民200多人。我英勇的边防军，于1984年4月2日到5月2日收复了老山、者阴山。至去年10月2日，老山、者阴山阵地上，防御战进行了1247个日夜。这期间，越军有上千次的袭击，我军没丢失一寸土地。
在老山主峰和我谈话的，是部队长盛晓明。他说：这里离敌人阵地是1000米，前天（10月17日），越军从三方面向我阵地进攻。我们大胆地把敌人放进来，到离我阵地10米时还击，毙敌11名，我1人负伤。自他们部队进入老山阵地来，歼敌570人，而我仅伤亡16人。盛晓明带着胜利者的笑意，说了一句令人吃惊的话：我过去没打过仗。这真令人难以置信！没打过仗的部队长，却能指挥部队战胜越军那样凶狠的敌人。盛晓明说，他们部队很多人都没打过仗，但敌人却未能越雷池一步。能打胜仗的原因在哪里？盛晓明回答说，一是我军有不怕苦不怕死的光荣传统，二是严格的训练，三是指挥得当，四是人民群众的支援，五是共产党员的带头作用。在老山的守卫部队中，共产党员有“五个在前”，即排雷在前，冲锋在前，站岗放哨在前，背粮背水在前，猫耳洞守卫在前。这一切，最根本的是因为我们是保卫自己的领土不受侵犯，保卫边境的安宁和人民的生活不受侵犯，我们是正义的。
现在，老山前沿的猫耳洞，最近处离敌人只有4.5米，战士们谈话都要贴着耳朵。夏天酷热，气温高达40度。风刮不进，潮湿得滴水。老鼠、蛇都进来抢食吃，蚊子、旱蚂蝗咬得人出血；没水洗澡，战士们热得烂腋、烂裆。加上敌情频繁，战士们易患一种“综合疲劳病”。在猫耳洞呆几个月，下山时，走路都会困难。
80年代的青年人，为了保卫祖国付出的代价，该有多大呀！工兵战士张志民入伍前，承包了乡办的石棉厂，第一年收入12万元。为了保卫祖国，他再三地说服父母报名当兵。他参军后，对象吹了，他说：没有钱可以挣，没有对象可以找，一个人失去了报国志，那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战士李如浸，家是香港的百万富翁。他到老山前线后，家中来信说，你对越作战中负过伤，对国家算有贡献了，还是回香港过安定的日子吧。李如浸回信说：香港的生活确实好，但我舍不得连队。家中又来电再三催他为去香港的母亲送行，李如浸说，做为一个边防战士，怎能容忍敌人的侵略。我舍不得那些可爱的战友，和他们在一起，感到充实和幸福。
在老山的前沿阵地上，我听到共产党员们所表现的革命友情：热时让风，冷时让衣，饿时让食，渴时让水，病时让药，危险时让洞，评功时让功。被称为“济南第一团”的八连，去年上半年的防御作战中，为掩护别人而自己负伤的，绝大多数都是共产党员，有7位党员为掩护战友自己牺牲了。
那么多的流血牺牲，在火线上要求参加共产党的申请书，却像雪片一样飞来。老山的确可以净化灵魂，五连战士徐建科，小学读书时，拿过老师10元钱，到了老山，看到共产党员们为保卫祖国牺牲流血的精神，深为感动，把10元钱寄给老师，他在信上写道：我要上前线了，请老师放心，我一定在战火中经受考验，洗刷历史的污点。徐建科在老山牺牲了，他死得多么悲壮、崇高！
老山战区的前沿阵地上，有很多动人的联语，最能表达战士的情怀。有这样一幅，久久萦绕在我的心里：
守边关，甜中有苦，苦中有甜，一人辛苦万人甜，
保国土，圆中有缺，缺中有圆，一家不圆千家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