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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祥 1988-06-29 23:00

遥寄西天的怀念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遥寄西天的怀念
张文祥
案头摆着1987年12期《中国妇女》杂志,我们注视着《金属粉末似的光……》那行黑色的标题,默默无语。她曾经向我们描述拉萨:“叫日光城,它的上空总像弥漫着金属似的粉末,光亮光亮的,有时直撒到你心里。”如今,她真的变成了那金色的粉末,把自己的青春年华融进拉萨那金色的土地了吗?
她走了,走得那样急;她睡了,睡得也一定很安详吧?她的生命是被泥石流夺走的,她睡在女青年作家龚巧明的身边,可她的身影却久久地浮现在我们眼前。
去年8月23日,我们参加雪顿节,从贡嘎机场到拉萨时已是傍晚时分,招待所食堂开饭时间已过。我们正在踌躇,从高台阶上走下一个戴口罩的女青年,肥肥大大的红色帆布蝙蝠衫,烟色条绒裤,圆脸庞,锈琅架后闪着一双圆且有神的眼睛,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热辣辣的劲来。
她看我们三人在食堂门口转悠,因问:“你们还没吃饭吧?跟我来。”她叫开了食堂的门,跟正在收拾碗筷的服务员说了些什么,然后端出一盘子馒头和炒土豆片。“你们先吃,明天再来我这换饭票,我在雪顿节大会会务组,以后有事找我好了。”没等我们说声谢谢,她便急匆匆走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叫田文,是北京援藏的大学生,在《西藏文艺》工作,现在大会服务组。我们总想和她聊聊,可她很忙,一直没有机会。
一天早上,我们要去布达拉宫参观,在招待所门前的花坛边等车。花坛中林立着一排排大熟地花,五颜六色的花朵匀称地挂在挺起的枝杆上。由于下了一夜的雨,花瓣上还滚动着晶莹的水珠。没想到这种不用扦插,不用考虑越冬问题的花在这三千多米的高原上开得这样鲜艳。我们正谈说间,一辆自行车急急地奔来,是田文。
她跳下车就问:“你们今天去哪儿?”
“去布达拉宫。”
“那你们可得好好看看。”
“为什么?”
“因为你们那里也有个布达拉宫呀!”说完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些奇怪。
“报名单上说你们是从承德来的,我在北京时就想去看看,等我春节探家时去承德,欢迎吗?”
“当然欢迎。我们也在布达拉宫前迎接你。”说完,我们几个开怀畅笑。
我们向她提出许多问题,她快言快语,一一作答。她说:“我来西藏整整五年了。这是我从小立下的志愿。小时候看中国地图,爸爸问我,长大了去哪儿?我看哪远往哪指,就指了西藏。后来我对世界屋脊的这个日光城越来越感兴趣,大学一毕业,就报名援藏来了。
“这里的生活太丰富了,有写不完的东西,我交了许多藏族朋友,有不少是牧民。他们勤劳善良,我每年都要去藏北采风,住在牧民家里。有时大雪封山一困就是一两个月。苦是很苦,可也很有意思。我吃惯了糌粑和生牛羊肉干,也喝惯了雪山水。有几次还遇上了泥石流,在恐惧中我更感到大自然的力量和伟大。”
“那是很危险的吧?”
“生活应该有波澜。小船在湖中荡漾,有啥意思?!在大海中才能体会惊心动魄的壮观。”她告诉我们,她计划写一部长篇小说,作为向祖国汇报的一份礼物。
一会儿,汽车来了,我们约她一道去布达拉宫,她说,一会要给去罗布林卡演出的演员安排午餐,还要去医院打针。这时我们才知道,她前几天拔牙受感染,又疼又肿,可舍不得休息,靠打针吃药顶着。怪不得她总是戴个大口罩。
汽车开动了。“承德见!”她挥着手臂,身影和那排蜀葵花叠映在一起。
又过了几天,我们从日喀则回到拉萨,启程前想和田文告个别。有人告诉我们,她为首都来的女记者们当向导了。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天竟是我们的永别。几天后,她在从林芝采风回来的路上被泥石流夺去了生命!
现在,承德小布达拉宫前的鲜花已经盛开,而她却静静地躺在拉萨的烈士陵园里。
遥望西天,寄上迟到的悼念;默默无语,又引起多少惋惜与挂牵!听人说,在内地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有拳拳之心的父母,有笃恋着的爱人。她在北京有舒适的生活,有称心的工作,可是她却选择了一条坎坷的路。
遥望西天,我仿佛看见,那金色的粉末,仍在熠熠发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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