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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流 1952-02-24 00:00

访问桦川水利农场

第2版()
专栏:

访问桦川水利农场
本报记者 田流
太阳落山时,我们乘汽车从佳木斯市出发,到桦川水利农场去。汽车沿着紧靠松花江南岸的公路向东飞驰。我们贪婪地欣赏草原落日的壮丽的景致。
“四年前不带枪是不敢到那里去的。”坐在我旁边的曹同志,用臂膀碰我一下,以向导和主人的口气说。他是中共桦川县委组织部干事,到农场去检查工作。我知道他说的“那里”就是指我要去访问的桦川水利农场,这引起我很大的兴趣。
“为什么?”
“那时这里完全是一片荒草甸子,几十里没有人烟,”曹同志说:“到处是狼、狐狸、狍子,……它们成群成群地在草原上游荡,简直是个狐狼世界。”
汽车突然停在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前面,司机同志快活地说:“到了。”我简直被他说得莫明其妙了:这是农场么?这里有巍峨的大厦、电灯、写字台和独脚转椅…样样都使我觉得不是从佳木斯到了农场,而是像从一个城市走到了另一个城市。
巍峨的大厦只是桦川水利农场的很小的一角。我真正了解它,还是在详细访问了它以后。现在,农场耕种着一千八百公顷水田,今年还要开垦三百六十公顷。它有一个能够灌溉三千余公顷的电力抽水厂,一座日产数万斤米的制米厂;在农场的周围已建立起九个新的农庄;来参加农场耕作的七百八十余户农民,都过着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今年将有一百五十户新的农民,参加到这个幸福的家庭中来;也是在今年,农场的拖拉机队将由原来的十四台增加到二十台(以十五马力一台折算),更将增添水田联合收割机(康拜因),以加强和进一步走向机械化。
东北区在四年来,已经建立起三十个规模巨大的机械农场和数百个使用新式农具的农场。但桦川水利农场与那一个国、公营农场都不同。桦川水利农场是公私合营的,参加农场的农民,过着和即将过着集体农庄庄员的幸福生活。农场供给农民土地、房屋、水利和主要的农业机械如拖拉机、电力脱谷机等;农民则在国家的土地上进行机械耕作以外的劳动,把收获的一部分缴纳给国家——这很像苏联的拖拉机站与集体农庄的关系,但其中又有不同:它同各个农庄的关系更加广泛和密切,它是各个农庄的组织者和领导者。
一九四七年秋天,党领导东北解放区农民进行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时,就开始给农民筹划和安排幸福的明天了。中国共产党松江省委、松江省人民政府(那时是合江省)决定建立这个“示范农场”,使农民能够从农场的成就中,看出自己前进的道路。为了扩大农场在农民中间的影响,决定采用“公私合营”的办法,吸收附近农民直接参加农场的工作。
桦川水利农场在松江省佳木斯市东方二十四公里处。早先,这里是一片大草原,地势平坦低湿,土壤肥沃,北边紧靠松花江,是理想的水田耕作区。日寇侵占期间,曾从各地抓捕劳工,组成开拓团,企图掠夺这一带肥美的土地。一九四五年夏天,敌人刚刚把电力抽水厂修好,还没有来得及修筑灌渠和开垦土地,就被中苏两国人民击溃了。敌人溃逃时,破坏了它可能破坏的一切建筑和机械:房屋厂房烧毁了,抽水机、电动机都捣烂了。一九四七年夏秋之间,金泉秀、杨静、金宗瑞等同志到这里建立农场时,依然是满目荒凉的一片草原。没有房子——挖地窨子住进去;没有水喝——自己开井汲水。大家一齐动手,开垦出八十公顷荒地。十一月间,开始招收农民。到第二年二月间,从延吉、勃利、鸡西等县,先后移来三百五十余户农民。那时困难是很多的。但由于事先向农民讲清了农场的方针、性质、发展前途和方向等,所以农民们虽然住在寒冷的草棚、地窨里,情绪依然很高。他们一面割柴,一面建屋。开春后,农场出动三台拖拉机、三十多付洋犁,开荒五百六十公顷,随即开始了第一年度的春播。
“一九四八年的生产,基本上是失败的。”谈起农场建设的经过情形,金宗瑞场长这样说。他是朝鲜人,因不堪日本帝国主义奴役,十三岁就跑到中国来了。不久,日寇又侵占了东北,他以少年先锋队员的义愤和决心,参加了抗日义勇军(后来的抗日联军)。“刚建场时,我们把组织农民集体生产这个问题,看得太简单了,犯了急性病……。”
当时农场的干部们认为:既然土地、房屋和主要的农业机器、耕畜都是国家的,农民们又都是拥护农场的经营方针因而迁移来的,所以只要把农民分别编成生产组,耕种时“一起劳动”,到秋后“共同分粮”就行了。干部把农民编成了许多耕作组,又按照各组劳动力的数量,拨给一块土地,让农民耕作起来。其实,事情远不这么简单,数千年来一直在小块的土地上耕作的个体农民,绝不是一旦参加了国家农场,就能彻底改变原有的私有意识的。所以,春耕后一检查,不少耕作组把国家的土地,像农村中土地改革那样,每人各一份地分配给各户;那些没有把土地分配给各户的耕作组,大都发生了偷懒、耍滑、不积极劳动的现象。农场干部们于是懂得了一个真理:即便在土地国有的公营农场里,对待农民也需要进行十分艰苦的教育,以加强农民的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思想,任何硬性的行政规定、简单的强迫命令,在国家农场里同样是行不通的;也才知道“一起劳动,共同分粮”是需要有一整套的制度和办法,才能做到“各尽所能,按劳取酬”。农场的党组织接受了这一教训,加强了对农民的教育,号召党员在集体劳动中起积极带头作用;农场行政方面在组织耕作组时,坚持了自愿两利的原则,经过庄员大会、代表会和耕作组的小组会等,订出了评工记分的必要的制度——这一切都变成了桦川水利农场迅速前进的动力和因素。一九四九年,无论在劳动组织方面、经营管理方面,都有了显著地进步和提高,出现了金白山模范耕作组,他所在的第三农庄,也成了全场的模范农庄。
金白山是第三农庄的生产委员,朝鲜族。他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不仅全心全意地领导全庄生产,还亲自参加第五耕作小组,以自己的热忱劳动,影响和领导全组的生产工作;帮助组长解决组里的困难问题和关心组员生活。庄员姜敬孝很能劳动,但不会过日子,一九四八年夏天,他早早地把粮食“踢腾”完了,闹的换不了单衣,一九四九年,他参加了第五小组。金白山帮助他把日子好好计划了一下,把大米换成粗粮,解决了当年的吃食困难。金白山是个很好的宣传员,他经常向农民们宣传党的政策。在耕作休息时间,他念报给大家听,或是领导组员学文化。姜敬孝原来不识字,到冬天就能写信了。第五小组都是自愿组织在一起的,有坚强的领导,有评工记分制度,大家生产情绪很高。全组男女分工合作,老太太看孩子,妇女有的作饭,有的同男人们一起下地生产。这一年他们全组十一点五公顷土地,收获稻谷六万多斤,比当年那个组的产量都高。最困难户姜敬孝,秋收后也作了两床新被子,买了很多使用的家具。金白山这一年进步很快,阶级觉悟大大提高,在冬天便成了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员。
那时,第五耕作组仍然存在着一个根本性的缺点:在分配收获物时,不符合“按劳取酬”的原则。春耕时,他们按照每个组员的劳动力,分给他应耕种的土地数量,但不指明地段,也不划地界,因此,大家分得的土地,就只有一个“数量”。耕作时,全组共同劳动,评工记分。秋收后,按照分得的那个土地“数量”分得收获物。在全年集体劳动中出工多和出工少的人,用“工资”找平补齐。显然这是十分不合理的。
道路只要走对了,遥远的目的地,是会顺利而迅速地到达的。桦川水利农场的全体庄员和领导干部,从两年的实践中,得到了经验,在最近两年,特别是去年,整个农场有了迅速的发展。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激起全体庄员的愤怒,庄员们先后把八十多名优秀的子弟,派往朝鲜,参加伟大的抗美援朝斗争;他们捐献了十一万五千余斤稻子和一百六十余万元人民币购买飞机大炮;留在后方的庄员们不仅担负起全部的耕作重担,而且开展了空前热烈的爱国丰产运动,在农场一千八百公顷的土地上,生长出更多的粮食;每一公顷土地,平均收获了三吨稻子,比一九五○年的平均产量,提高百分之三十以上。庄员们的生活随着生产的提高,日益丰裕起来了:一年之内,庄员们添购了九十八头耕牛和役马,买进了五十七台大车和九十台洋犁、点播器、水田锄草机等主要农具,至于衣服、用品等的增加就更多了。
现在,桦川水利农场的庄员们,都过着丰衣足食的愉快生活,其中第九农庄的全体庄员,已经过着幸福的集体农庄庄员的生活了。他们的房屋是一九五一年才兴建起来的,房子的样式是统一的,门窗上满镶着玻璃,看起来显得非常齐整美观。入夜,每个房间都被电灯照耀着。因为全体庄员们在快乐的集体劳动中,真正作到了“各尽所能”,在分配中又严格遵守着“按劳取酬”的原则,每个人的劳动热情都很高。一九五一年全庄九十九公顷土地,每公顷平均收获三千六百公斤稻子,创造了松江省全农庄大面积的高额产量纪录。收获增加了,庄员们的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每一户庄员全年的食粮有百分之九十是大米,只有百分之十的粗粮。他们那崭新合体的新衣裳,使人老远的就会认出:“这是九庄的庄员”。他们有自己的小学,差不多每一户庄员都订有报纸或杂志,虽然全庄只有三十六户人家,却订阅着三十七份报纸和三十五份杂志。每到夜晚,冬校里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男女庄员都到这里来读书识字,念报讲时事,有时唱歌跳舞开晚会,真是幸福的生活。
其他八个农庄,也有二十多个集体耕作组,即占总数百分之五十多的农户,过着同样的生活。其余的农民也都组织在农业合作社和换工组里,“单干户”在七百八十户农民中,只有二十五家。因为几年来组织起来集体劳动,显示了非凡的优越性,特别是第九农庄的光辉榜样,教育了全农场的农民,所以那些已经集体化的耕作组,今年将大力巩固和扩大,以便使自己的农庄也逐渐变成像九庄那样的集体农庄;那些农业生产合作社性质的和换工组性质的耕作组,也将进一步向集体化发展。一九五二年,集体化的耕作组,将占总户数的百分之六十六以上,单干户则将绝迹。
在访问桦川水利农场的过程中,我时常这样想:方向已经明确,道路正在铺平,摆脱了封建土地制度束缚的农民们,勇敢前进吧,前面——就是彩霞般灿烂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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