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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成 1988-08-30 23:00

浅说生前身后名

第8版(副刊)
专栏:风华杂文征文

浅说生前身后名
浩成
近来,沈从文、梁漱溟、萧军等文化名人一一仙逝,我在伤悼之余,思绪不免兴起一点小小波澜,“既痛逝者,行自念也”(曹丕语)。我因为年六十出头,身体的各个部位总算还在正常运转,并非有“自念”,倒有一点杂想。
古人有立德、立功、立言的说法。“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左传》)。据唐朝孔颖达的疏文解释说:“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据说三者有其一,就可以说是不朽了。但古往今来一代又一代人以亿兆计,堪称不朽的人,又有多少呢?
孟浩然《与诸子登岘山》最后两句是“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巾”,注文引《晋书·羊祜传》说:羊祜喜欢山水,游览风景时一定去岘山,饮酒赋诗,一整天也不知疲倦,有一次慨然叹息,对他部下的从事中郎邹湛等人说:“自有宇宙以来就有这座山,古往今来贤达胜士登临此山远眺游赏,像我与你们这样的人很多,但现在都湮没无闻了,使我悲伤”。邹湛回答说:“您有这么大的名望,一定会与这座山一道传下去。至于像我们这些人,才会像您所说的那样湮没无闻”。后来羊祜死去,襄阳的老百姓建碑于山,看到的人没有不坠泪的,被称为“坠泪碑”。这座碑现在可能早就不在了,但至少一直到唐朝中叶还是十分有名的。在李商隐赠杜牧的诗中还说到“汉江远吊西江水,羊祜韦丹尽有碑”。因杜牧当时正在写韦丹碑文,故有此句,至于羊祜,果然《晋书》有传,青史留名,而且由于孟浩然这首诗,羊叔子的大名更得以世代相传。
每当我看到有的青年人在饭馆中饮酒作乐,猜拳行令甚至打架斗殴,捅刀子杀伤人,或者在公共汽车上口出秽言、调戏妇女的时候,我的感情总是十分复杂,对他们既恨铁不成钢,又满怀怜悯之情,想到这么年轻就醉生梦死,苟活混世,毫无价值可言。
但在官场学界,又何尝没有更令人遗恨和可怜的人呢?他们哗众取宠,沽名钓誉,到处抢镜头,出风头,甚至以权谋私,仗势欺人,贪婪到无耻的程度,如在其下属或青年人辛辛苦苦写出的论文上面毫不客气地署上自己的大名。有的在杂志文章中引经据典,王婆卖瓜,自我膨胀,让人感到此公是否神经出了毛病?这些人物的享名有的是由于权势,由于他们迷信“有权就有了一切”,因而他们一旦掌权以后就拚命利用手中权力,大搞造名运动,千方百计为自己树碑立传。然而他们一旦死去或失掉权力,他们的虚名也就烟消云散了。君不见有权有势、显赫一时的某个国家的领袖人物,在本人死后才不过三年,他生前自封的勋章就被剥夺,自树的塑像被推倒,在他淫威下以他的姓氏命名的城市又被恢复了原名。他们的凛凛威风,终于成了历史的笑柄,收到与坠泪碑迥然相反的效应。康生覆盖党旗死时大享殊荣,然而死后被开除出党。这两种效应,哪一种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呢?越是趁生前风势以自炫树碑的人,往往越是害怕历史检验心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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