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初 |
1989-05-29 23:00 |
十年祭
第8版(副刊) 专栏:世纪风
十年祭 刘建初 转眼就是十年。天上人间,生死两茫茫! 十年前,南疆骤起烽烟。共和国精壮的儿女,面对着硕大的军旗,誓言锵铿。只需一碗醇烈的壮行酒,那豪气便可烧红半边天。接下来,电闪雷鸣、血光翻飞。连大地都恐怖地颤抖,而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却直面着死亡! 在那样的时刻,信念被浓缩得只剩下一笔“V”。生命也由此而变得简洁——或者凛然而立,或者默然仰倒。不再需要任何装扮生命的饰物。 十年前,他,他,还有他,都曾具有一幅鲜灵的、青春跃动的躯体。人生,在他们面前是无数个谜,诱幻出无数个奢望。难道仅仅是因为那时还没有迪斯科舞厅,还没有能使精血蓬勃的生命如霹雳般辗转腾挪的舞姿,他们才置身于血与火之中去翻滚摸爬,以释放躯体难以容纳的热能吗? 其实,那都是一些普通的生命。 他,因为穷,欠了债。他曾自嘲“死,俺就有钱还债了”。不幸言中!果真,他死了。果真,抚恤金抵偿了债务。今天,赚钱的方式多了,绝大多数的人都学会了在交易时讨价还价。敢问九泉之下的他,果真是死而无怨吗? 他,仅仅因为要去打仗。也仅仅因为他不可能颠扑“打仗要死人”这一万古不变的真理,姑娘就离弃了他。他指天发誓,战后,一定要找一位比她更漂亮的姑娘。然而,冲锋路上伏设的地雷彻底粉碎了他报复的意念!假如,他活着。再假如,他的那位真的比她更漂亮,十年的风雨,会使许多东西淡漠,姑娘欠他的情债,会连本带利一笔勾销吗? 他,当初才十七岁。无忧无虑。总嫌时间过得太慢。因为,他不相信人会老。十年后,才二十七。“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多风流倜傥。果真,十七岁在火与血中凝固了!他不会老了。年轻将成为永远! 今天,他,在哪?他,在哪?他,又在哪?这些被净化了的亡灵早已抛却了世间的恩恩怨怨,解脱了凡俗那不尽的企求。 高山下的花环散落纷飞了; 高山下的花环凝铸在心中! 对于活着的世界,十年,足以长成一株大树,足以崛起座新城,足以发生历史性的变革……它是漫长的,也是短暂的。 对于死了的世界,十年,无所谓长短。在那里,时间,浑然不觉,无分子午寅卯;空间,浑然一体,无分南北东西。 可死历来都是为活奠定根基。 生命会以崭新的表现方式顽强地再现。山长在、水长流,草长绿、树长青,人长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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