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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凡华 1989-06-28 23:00

野火

第8版(副刊)
专栏:

  野火
曾凡华
我所走的边防一线的几个中队几乎都有马,也许是车况不佳及油料缺乏所致。
我到C中队的时候,他们刚打完马草,在做越冬的储备了。目下野战集团军的骑兵已被机械化所替代,但我们有的边防中队仍然离不开马,巡逻、运输都要用的,因此,一年中打马草的时日不在少数。在我的印象里,打马草是极惬意、极富美感的活儿:秋风乍起,牧草微黄,草叶翻覆涌动,犹如一汪湖水。在明媚、沉静的草甸子上,战士们一人抡一把大钐刀,胳膊袒露出健康的美,一字儿排开,只听得“唰、唰、唰、唰”!钐刀响处,齐崭崭削出一个扇面来。那姿势那场面,简直是一幅画!打草中,间或惊起一两只野兔、田鼠之类,大伙儿围扑一阵,算是劳作间一种特别的乐趣。其实打草是很累人的,几天下来,就得瘦去一圈。
这会儿,C中队所在的牧区草场,到处是一垛垛新草。绵延起伏,错落有致,像烽火台又像古代的城堡。
此间的大敌是“野火”——不一定是人为的,有时也因强烈阳光的直射而引起自燃。入秋以来,呼伦贝尔草原一直滴雨未落,旱情严重,牧草干得一点就着。白天难以觉察,到了夜间,已成燎原之势了。
中队那高高的哨塔是用来观察边情的,到了这时,瞭望火情也成了约定俗成的义务。因此一旦有了火警,中队总是率先出动。
C中队有个红旗观察哨,位于中、蒙、苏边境的三角地带。周围几十里没有人家,全是单色调的一片草地。“哨长”滕建华是个超期服役的老兵。我见到他时,手上还缠着纱布,眉毛有被火舔过的痕迹。他告诉我,前几天一处草场着了火,大火蔓延20公里,天都红了,火头已蹿到三角地带。这时,三方的边防军人都出动了,各自在自己的国土上扑打烈火。见到苏军士兵用衣服扑火,扑几下就着了,我们的战士忙扔给他们笤帚和木棍。大家奋战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把野火扑灭了。对此,我感慨良多。三角地带历来是最敏感的区域,稍有不慎就会酿成事端;但在野火面前,军人们却同仇敌忾,不由自主地结成了一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向心力呢?
在支队里我听说,滕建华在婚姻上几度碰壁,最近又给他介绍一个,可救火时脸熏黑了,将如何去和对象见面呢?他入伍前是正式工人,去年家里已帮他联系了工作,对象准备同他完婚,像温馨的春天一般,站在故乡的小院里等着他。中队里也想成全他,临行,哨所战士们扛着行李送他,全哭了。滕建华内心是复杂的,一边是朝夕相处的战友,一边是姑娘的期盼。车刚开动,接到支队一个电话,说这个点上没个老兵不行,要他留下。滕建华欣然从命,在三角地这个哨卡上,继续尽他的义务和责任。战士们一片欢呼,可对象却又一次吹了“灯”。支队领导得知此事,很觉不安,又千方百计给他在某地找了个对象,姑娘是个品貌兼优的制鞋厂工人,相约今天见面……
“她见了你这副模样,不会吓坏吧!”我听说他要进城赴约,便问他。他憨然一笑,说:“这样就吓坏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咋办?”坦然而自信,好象前面真有幸福在等着他。我想:这幸福,就包含在绿茵茵的边草的颤动里,包含在三角地的血色的黄昏中,包含在那座可以透过瞭望孔看见边地牧民点闪闪灯火的高高的哨塔上。
我被他的赤诚感动了,暗暗为他祝福。
当我们同乘一辆车,路过三角地带那一片草场时,又禁不住替他犯起愁来:本来眉清目秀、利利索索一个小伙子,被这野火一舔,简直成了个“雷公”,姑娘能看得上吗?
分手之后,我一直惦着他这次相亲的结局。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姑娘有各自择侣的不同审美要求,但心灵美依然是重要标准,更何况一场“野火”也烧不掉小滕本来的英俊。待春风再度吹绿草原,小伙子定会恢复他本来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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