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妮 |
1989-12-30 00:00 |
沙丘上的生命
第8版(副刊) 专栏:
沙丘上的生命 姬妮 正像有路就有人走,有水就有人游一样,有沙漠就有沙丘。 沙丘有大有小,有短有长,大的像小山,小的像土岗。有的像圆圆的馒头;有的像高耸的城墙;远远望去,起伏跌宕,又像是大海的波涛涌来荡去,甚为壮观。 一个“老沙漠”告诉我,沙丘是大漠的生命。干渴时,沙丘给你清泉;日晒时,沙丘会给你荫凉;风沙来时,沙丘又替你阻挡…… 沙丘并不是自古就有的,就像路是靠人走出来的一样。这里原也是黄沙茫茫,风强盗、沙魔王恣意肆虐、横行无忌。可忽然有一天,风里头夹来几滴金雨,雨中夹着裹来的胡杨种子、红柳穗子,不知名的草籽,一齐播到了沙地里。过了些时候,有的就发芽了,长出了一片小草、几棵红柳、几株胡杨。然而等它们刚一露头,风沙就无情地把它们埋住,它们顽强地又冒出头来。黄沙再来埋,它们就再冒头,直到精疲力竭……一次、一次,如此反复,一个个沙丘就这样形成了。沙丘愈大,说明与风沙搏斗的次数越多。打开一个沙丘,里面真是盘根错节。每一条根都是对自然界恶势力的示威;每一个沙丘都记录着它们的光荣业绩;每一处都是一部悲壮的故事…… 我不由想起在我们修建青藏铁路的日子里,不少的战友就长眠在这大漠里,用自己的身躯筑起了一个个的大沙包。那天下午,我们正在紧张的施工,忽然间,风暴骤起,脚下的沙粒急速打转,一道又宽又长的排浪似的沙梁以每小时60公里的高速呼啸而来,烫人的气浪和旋转的雾在我们周围疾速弥漫、升腾,打得人睁不开眼。 “快,”连长大声喊:“大家手挽手拉在一起,保护好器材、工具!”话音刚落,沙浪就咆哮着扑了上来,一排烫人的黄沙立即淹没了我们的小腿。我伸出手拉住战友的手,拚命拔出腿来。风暴又无情地把我们扯开,推倒,我们又拉在一起,片刻不敢停留。不然,就会被沙浪活埋。累极了,累得心都要炸开了,却不敢大口喘气,因为一张嘴就会被风沙噎死。好不容易等风暴过后,连长和炊事班长却为抬一袋大米被沙埋住了,等我们发疯般把他们扒了出来,他们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在关角山隧道,当大塌方发生时,副排长熊友根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战友,又返身去拔钻杆,这时,巨石塌了下来—— 我们为他们筑了沙丘坟茔,立下了木牌,写着:为修筑青藏铁路而献身的铁道兵战士×××之墓。 十年过去了。今天,我又重踏青藏铁路,来到当年战友们献身的地方,已辨认不出昔日战友的坟墓了。只见一个个沙丘,大大小小、远远近近,各不尽相同,却又大致相似,如万马奔腾,大浪激涌,气势蓬勃。我取出随身带的酒,望空洒去,望这绵延的沙丘群洒去——沙线尽头,趴着血球般的太阳。 呵,大漠的梦幻在这里,大漠的憧憬在这里,大漠的未来也在这里。 大漠的沙丘,与生命同在。 大漠的沙丘,我们筑路人的墓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