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手和绣花荷包

第4版()
专栏：

爆破手和绣花荷包
吴群
今年八月里的一天，守备在朝鲜中线的志愿军某部二连正在做坑道作业，忽然排长挨班通知：“祖国人民的慰劳品又送来了，各班下工后派人到连部去领。”坑道里顿时热闹起来了。火箭筒班的战士们，一面加劲干，一面议论着是些什么慰劳品。有的猜是纸烟，有的猜是水果糖，有的猜是装着牙刷、肥皂的慰问袋……。下工后领来一看，谁也没猜对，原来是一堆绣花荷包。这些绣花荷包是陕西、甘肃、青海各地的农村妇女们亲手绣制的。每一双巧手绣出了不同的花样。论手工，论样式，都是上好的。火箭筒班战士每人都分到一个。有的是蓝绸子面镶红边，上绣牡丹花；有的是黑洋布面，上绣百合花；荷包里有的夹着慰问信，有的还装着大针小针、黄线和白线。
战士黄家富接到的绣花荷包，绣的可真漂亮：中间是青枝绿叶两朵粉红花，一旁绣着“抗美援朝”四个字，一旁绣着“岷县西川区第六乡庙沟杨世英”，背面还钉了两个布环子，准备让战士把它套在腰带上。黄家富拿起绣花荷包，左看右看，心里好喜欢。他想：这些从遥远的祖国大西北，从甘肃岷县的偏僻山村送到朝鲜前线来的绣花荷包，不是一件简单的慰劳品；这花荷包里充满了祖国人民的殷切关怀和爱戴，蕴藏着多么淳朴的深情厚意呵。黄家富拿着绣花荷包一看再看，他舍不得套在皮带上，就掏出一条白手绢，将绣花荷包仔细地包好，装在军衣口袋里。
晚上，班长杨华荣召集全班在掩蔽部里开讨论会，题目是如何答谢祖国人民送来的礼物——绣花荷包。每个人都发了言，每个人都表示：绝不能辜负祖国姐妹们的一片心意，要更勇敢地战斗，消灭更多的敌人。有的同志想马上写封信去道谢，并表示自己努力杀敌的决心。黄家富摸着绣花荷包没啃气。他想：现在写信有啥说的呢？我一定要努力杀敌立功，来答谢祖国人民的关怀。
黄家富是个聪明好学的青年战士，步兵常用的各样武器他都精通。他蹩足了劲想打敌人的坦克，可是敌人坦克老不露面。他请求当狙击手，想用冷枪去消灭敌人，可是上级没有批准。直到九月二十九日，黄家富的愿望才实现了。这天晚上，我军向官岱里以西的敌人发起反击，黄家富奉命参加爆破组，担负扫清前沿障碍的任务。战斗开始以前，黄家富为了多带爆破武器，把身上的东西都留下了，但是那个绣花荷包却没有留下，他带着它勇敢地投入战斗。
夜里，战场上到处喷着火焰，攻击开始了。敌人在正面组成交织的火网，并猖狂地从机枪工事和坑道里往外爬，企图进行反扑。这时，第一爆破手董芝田、第二爆破手郑贵福、第五爆破手钱在朝已先后负伤，第四爆破手熊德山牺牲了，只剩下第三爆破手黄家富一个人。于是，他把战友们的炸药背起来，并且携带了八个手雷和十二个手榴弹，愤怒地向敌人阵地扑去。他首先用手雷把敌人的机枪工事炸毁，又顺坡滚到敌人坑道口旁，用一包二十公斤的炸药彻底地摧毁了坑道，使部队顺利攻占了七十四号阵地。这时，部队正向前发展，忽然又发现敌人有一挺机枪吐着火舌，封锁了我部队从七十四号阵地向七二○号阵地攻击的凹部地带。假如这个火力点不拔除掉，就会增加我军的伤亡。黄家富立刻翻身滚下山坡，绕到敌后，爬上敌人的工事盖顶，先塞进一个手榴弹，接着又扔进五公斤炸药，把敌人的机枪炸成了哑吧，使攻击部队又顺利攻占七二○阵地。第五次爆破中，炸飞的石头块，把黄家富的头、腰和腿部都砸出血了，但是他理也没理，仍然继续为突击部队扫除前进途中的障碍。第九次爆破敌人盘据顽抗的有三面射口的大掩蔽部时，敌人忽然反扑过来，距离他只有十几公尺远。黄家富想，为祖国人民献身的时刻到了。他一面抱起炸药，一面向在身边的战友轻轻地说：“同志们，为我报仇吧！”于是，他奋不顾身地向敌人猛扑过去，准备和敌人同归于尽。可巧，等他冲到掩蔽部时，因为周围的烟尘很大，敌人没有发现他。黄家富趁势飞快地连续爆破了三个屯兵工事，单身粉碎了敌人第一次的反扑，为部队争取了改修工事的时间，给固守既得的阵地打下了胜利的基础。在完成第十二次爆破任务中，黄家富被炸药震得昏过去了，老半天才苏醒过来。他摸摸衣服，衣服都扯破了；摸摸口袋，绣花荷包还在，他急忙爬起来继续投入战斗。敌人又反扑了，他发现我军制高点成了敌人反扑的目标，就自动地组织两个同志，自任组长，用麻包和敌人的尸体做成工事，配合阻击部队打退了敌人连续的反扑。不久，五班长又命令他去爆破敌人的盖沟，他毫不犹豫地抱起炸药，机灵地绕到敌后，爬上盖沟顶一看，这时敌人正散布在长约二十余公尺的沟内向我军疯狂地扫射。看来从一处爆破是无法彻底完成任务的。黄家富是个有勇有智的战士，先在沟的一头二、三公尺处放上二十公斤炸药，拉开雷管；又急速跑向另一头。他估计炸药一响，敌人一定向这一头跑。果然不出他所料，等炸药发出了巨响爆炸之后，他用两个手雷就把沟内的敌人全部消灭了。黄家富马上又返回制高点。等到天明，他又参加了打退敌人七次反扑的战斗。
战斗胜利结束了。同志们都围着黄家富，庆贺他创造了连续爆破的光辉范例，单身完成十五次爆破任务，一人歼敌二百余名的胜利；庆贺他以董存瑞的英雄气概连续爆破，对部队全歼守敌六百一十余人所起的决定性作用。志愿军政治部评奖他为特等功臣，并授予他一级爆破英雄的荣誉称号。
十月二十五日，黄家富被选派来志愿军领导机关，参加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两周年纪念大会。在这天，他会见了中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的代表们。慰问团的代表、董存瑞烈士的父亲董全忠紧紧地握着黄家富的手说：“你真是毛主席的好战士。”黄家富回答说：“是董存瑞哥哥的英雄事迹教育了我，在今天朝鲜战场上，董存瑞式的爆破英雄已经有好多了。”董全忠把从家里带来的一张董存瑞烈士的遗像赠给黄家富留作纪念。黄家富十分珍惜这张像片，他把像片装进绣花荷包里。在这天，黄家富又荣获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授予的一级战士荣誉勋章，他把金光闪耀的勋章戴在胸前，同时又把“勋章证”装进那绣花荷包里。黄家富用白手绢把绣花荷包包了又包，他更珍爱那个绣花荷包了。因为那代表着祖国人民心意的绣花荷包里，不只装着针和线，而且加添了自己平生最崇敬的不朽的英雄的像片，加添了自己为祖国人民，为朝鲜人民立功所获得的荣誉的勋章。
十一月一日，当黄家富要离开志愿军领导机关返回前线去的时候，他拿出一封信请中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的代表捎回国去，拜托代表们一定要费心捎到。这是他给甘肃岷县西川区第六乡庙沟杨世英的信，开头写道：“你用五色丝线很细心地绣了一个花荷包，又绣上你的名字，不远千里送到朝鲜前线，八月间我收到了，我十分感谢你。”接着又写道：“九月我参加战斗，一晚上歼灭敌人二百多名，立了一个特等功。在战斗中，你的礼物给我很大的鼓舞……不管在任何艰苦困难当中，我一看到你这个花荷包，就有了克服困难的勇气。我感觉还很不够，今后要争取立更大的功劳来回答你们对志愿军的热爱和支援。”黄家富把信交给代表后，想了一下，又把信要回去在信封背面加写了两行大字：“坚决打垮美国侵略军，保卫世界和平。”然后小声向代表说：“我想杨世英收到这封信，一定会给我回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