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寒枫 陈筱越 |
1991-06-29 23:00 |
难忘的记忆——黄文欢伯伯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难忘的记忆
——黄文欢伯伯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陈寒枫 陈筱越
５月２５日上午，在八宝山革命烈士纪念堂的大厅里，黄文欢伯伯安详地躺在鲜花绿叶丛中。我们一家人作为黄伯伯生前的亲朋好友，来到他的身边，向他作最后的告别。看着那熟悉的面容，依然那样慈祥可亲，泪水不禁模糊了我们的双眼。深深地三鞠躬把我们带进１０年来我们一家人同黄伯伯建立深厚友谊的回忆之中。
我们一家人同越南有血缘关系。我们的父亲是中国人民解放军１９５５年授衔时被授予将军军衔的唯一的一位外国人。他是越南人，原名武元博，越南河内市人，参加中国革命后改名洪水。他是黄埔军校第四期的学生，参加著名的广州起义，是随红一方面军自始至终走完震惊世界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全过程的４位外国人之一。
１９７９年，黄伯伯到中国来治病，进行了肺癌切除手术。１９８３年夏秋之交，我们全家第一次来到黄伯伯下榻的宾馆，看望他。黄伯伯红光满面，情绪饱满，完全不像一个动过大手术的年近八旬的老人。看来正是他的乐观顽强、充满信心的生活态度，才使他战胜病魔。黄伯伯沉稳地侃侃而谈，把回忆拉回到轰轰烈烈的中国大革命时期。那是１９２５年，胡志明同志在广州举办越南革命青年训练班，训练到中国寻求革命真理的越南革命青年。训练班设在广州兴仁街，与毛泽东同志创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相距不远。训练班门口挂着一个木匾，上面写着“特别政治训练班”。我们的父亲和黄伯伯一起参加了１９２６年开学的一期训练班学习。这一期越南革命青年训练班约有２０多名学员。胡志明同志既是组织者，又是主讲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刘少奇、彭湃、陈延年等同志都给训练班讲过课。在训练班学习期间，我们的父亲参加了越南革命青年同志会（越南共产党前身）。黄伯伯也是在那时参加了越南革命青年同志会。我们的父亲和黄伯伯就是这样一起成为越南早期共产党人的。
这一期训练班结束后，绝大部分学员都回到越南参加国内的革命斗争。黄伯伯则被派到泰国，在越侨中间做革命工作。我们的父亲按胡志明同志的安排，留在广州，经蔡畅同志介绍，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学习。
１９２７年１２月，我们的父亲参加了广州起义。起义失败后，经越南革命青年同志会安排，也来到泰国，同黄伯伯一样，在越侨中间做革命工作。１９２８年，我们的父亲回中国从事党的秘密工作。之后加入工农红军，转战到瑞金中央苏区，并随军开始长征。
１９４５年，随着世界人民在反法西斯战争中取得一个又一个关键的胜利，越南的人民革命运动也进入高潮，推翻殖民主义、封建王朝统治，建立人民共和国的时机已经成熟。越南共产党准备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武装起义，夺取政权。这时，经越南共产党中央同中国共产党中央协商，决定把在中国党和军队中工作的一些越南同志调回越南。于是，我们的父亲于１９４５年８月初踏上返程。越南国内爆发了八月革命，并于９月２日正式宣告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但不久，法国殖民者又卷土重来，对越南民主共和国发动侵略战争。
我们的父亲被派往越南人民军队第四战区任司令员兼政委。这时，黄伯伯是第四战区的区党委书记。战友重逢，喜出望外，并肩战斗。
我们第一次与黄伯伯会面以后，逢年过节，只要有机会，只要黄伯伯的身体状况允许，我们一家人就常去看望他。
黄伯伯胸怀浩大，知识渊博。他和我们在一起说话，谈形势，拉家常，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头脑那样清晰，思路那样敏捷，使我们每个人都十分惊叹。他说话言简意赅，寓意深刻，每次都使我们受益匪浅，也是对我们进行革命传统教育。他告诫我们要忠于人民和党的事业，继承老一辈革命家的遗志，把他们开创的事业一代一代进行下去。
我们从黄伯伯的言谈话语之中看出，他是一位十分重感情的老人。他告诉我们，我们的父亲１９５０年第三次来到中国，他正任越南驻华大使。两人见面的机会比较多。父亲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训练总监部工作时，他们的来往很多。１９５６年，父亲患病。８月，经两党协商，我们的父亲返回越南。临行前，叶剑英元帅和一大批将军们，还有黄伯伯，都到北京火车站去送行。我们的父亲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想起几十年出生入死、风雨同舟，想起几十年结下的战斗友谊，一旦分别，这些在敌人面前坚强不屈的铮铮铁汉，都落下了热泪。
在交谈中，我们爱听黄伯伯讲自己的革命生涯、战斗历程。但他是那样含蓄深沉、朴实无华，毫不炫耀自己。
黄伯伯特别喜爱孩子。每次我们一家人去看望他，两个孙子辈的孩子成了黄伯伯关心、照顾的重点对象。黄爷爷拉他们坐在自己的身边，爱抚着他们，问他们学习怎样，身体怎样，是不是又长高了、长胖了，临走时，他亲自抓两把糖果往孩子们的口袋里装。春节前，他每次都特意请炊事员做越南风味的大粽子，让我们全家过一个带越南风味的春节。
一次黄伯伯邀请我们去他住地，我们十分兴奋，也作着各种猜测。一走进他的会客室兼书房，我们深感诧异，同时一股崇敬的心意油然而生。会客室兼书房十分简朴，一张大办公桌，两个普通沙发和茶几、几把椅子，四壁尽是书柜，排满各种书籍。没有什么奢侈品、装饰物，朴素大方。黄伯伯说，我不让中国同志为我房间装饰，我喜欢简朴的工作与生活环境。
黄伯伯的日常生活也十分简朴。有一次，他请我们在住地一起进餐。我们看到，黄伯伯的饭菜十分简单，一小碗米饭和几个小盘子盛着几样素菜。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平时，黄伯伯就和工作人员在这个饭厅里围坐在这张大桌子周围用餐。因为我们是客人，临时增加了两个肉菜。我们边吃边谈，一派家人团聚的气氛。这是我们终生难忘的一顿晚餐。
黄伯伯十分热爱祖国，怀念祖国，对祖国的关注并不因在中国而有丝毫的减弱。他对祖国的情况和变化，对东南亚乃至世界的形势了如指掌。每当谈起自己的祖国，他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两眼熠熠生辉。只有同他有过接触、谈过话的人，才能深刻理解他对祖国的那种无限的思念之情。所以，他在弥留之际留下遗嘱，希望把他的部分骨灰“撒在红河源头，让我得以顺流返回亲爱的祖国越南”。这真是一个伟大爱国者充满深情、掷地有声的热爱祖国的肺腑之言。读了他的遗嘱，我们不禁潸然泪下。
黄伯伯与我们谈得最多最深的还是越中两国人民的友谊。他说，越中两国人民的友谊是在长期的共同战斗中用鲜血凝成的，是任何力量都破坏不了的。尽管两国关系在一个时期笼罩着一片乌云，但乌云总会散去，太阳总会出来。他说话的语气是那样坚定，神情是那样凝重，使我们不能不受到强烈的感染和震撼。他在他的有生之年，仍在为加强越中两国人民的友谊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为他终生奋斗的理想，做着最后的冲刺。
黄伯伯离去了。但他的谆谆教诲，深深铭刻在我们的心头。我们将继承黄伯伯的遗志，坚持不懈，为加强中越两国人民的友谊，做出自己应做的贡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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