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换来的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用生命换来的
张法德　杨远建
在去年一个桃花初绽的日子，湖北财贸医院院长佘柏华多年研制的“胰岛素复合液治疗脑外伤低颅内压综合症”医学鉴定会在武汉举行。当这一医学成果通过国家鉴定，全场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时，佘柏华却想起了发生在20多年前的件件往事，不禁一阵热泪从腮边滚淌下来。
那时他还年轻，是昆明某部队医院的一名军医。一天值班，他忽听一阵伤心的哭泣声从病房传出，赶去一看，见是一位前来探亲的战士的母亲在哭泣。这位战士在施工中头部不幸砸伤，伤愈后却留下了一种可怕的后遗症——低颅内压综合症。患这种病的人轻则记忆减退，头晕脑痛，重则恶心呕吐，行步晃荡，生活无法自理。而部队正处于军事施工中，工伤事故难免，每年有多少战士因头部砸伤留下这种病症呀！当时，他反诘自己：“作为一名脑外伤军医，你难道就忍心听到战士母亲如此伤心的哭泣之声吗？”
懊恼、内疚、忧愤……种种复杂的感情驱赶着他一头扎进了求索的海洋。他查阅了大量中外医学资料和临床分析记录，当他无意中发觉胰岛素治疗精神病而对大脑细胞功能所起到的那种激活作用时，灵感突然爆发了：“胰岛素是可以提高颅内压的，我们难道不能借助这种科学现象一试胰岛素的神力吗？”找到了攻关的途径，他喜得心儿都发起颤来。但没高兴多久，却又犯愁了。是呀，胰岛素是含毒的，若试验失误说不准会死人，而哪个活生生的人让你来做试验呢？一阵苦苦的思考，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佘柏华。干脆，就在自己身上做试验吧！他带着种种问题向自身的“临床反应”要答案，一次次往自己体内注入了胰岛素。就在这时，身体不适出现了。可怕的是胰岛素刺激了糖代谢功能，食欲异常增大，稍不饱食就会出现虚脱。
一天中午，乌云低垂，空气沉闷，雷声不时在天边响起，震得人五内不定。然而他双手一阵微微颤抖，终于把一针加大了剂量的胰岛素注入了自己的体内。为了防止不测，他拿起碗便跑食堂，但刚刚出门，迎头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至。
他眼望着密密的雨帘，脚下一阵踌躇。是的，仅仅是一阵短暂的踌躇，生命恐怖的阴影便很快笼罩住了他。起初是饥饿，头晕脚软；紧接着呼吸短促，面色煞白。他感觉到了生命的危险，但他知道试验尚未成功，自己没有资格死去。战士母亲那伤心的哭泣声又在他耳边依稀响起。他硬撑着，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蹭。忽然两眼一花，身子重重地摔在楼梯下，顿时昏死过去。
算他命大，战友们及时地发现了他，他被抢救过来了。但医院领导发话了：“柏华同志，你对医学事业的献身精神诚然是可贵的，但我们对你的生命安危也要负责任呀？请暂时停止试验吧。”
“不，首长！”他从病床上挣扎起来，“让我接着干下去吧？如果中止试验，那将前功尽弃呀！”
人们说，佘柏华的医学成果是以生命危险为代价而换取的，这话不假。在长达一年的研制过程中他先后昏死过三次，而每一次死里逃生，便向成功的彼岸迈近一步。1968年10月，他首创的胰岛素复合液治愈脑外伤低颅内压综合症的奇迹终于出现了，这一医学成果顿时震动了医学界。1987年他转业来到地方。这多年来他为部队和地方治愈这类患者1900余人，有效率达97％，因而赢得人们的敬重。然而，这位曾在战场上为抢救战士负过伤的三等残废军人却说：
“作为一名专科医生，我或许够格，但作为中华民族的光荣一员，那我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