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心态与文化视角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

创作心态与文化视角
章诒和
近年来，一批中青年剧作家和具有较高整体演出水平的剧团，通过辛勤的戏剧实践推出的一批量多质高的农村题材的现代戏，及时向人们反映了处在历史转折期广大农民的精神面貌和农村生活的真实图景。这一创作上的丰收，说明戏曲现代戏的发展，进入了初步的繁荣。
当前人们所关切的诸多社会风气问题，在这些农村题材的现代戏里均有程度不同的涉及，充分体现了这些作家反映社会生活中现实问题的及时性与敏感性。及时却又不趋时，敏感而不失分寸。他们能够做到从艺术上理解我们的时代，注意协调自己的创作心态，努力去克服那些不利于艺术创造性思维的心理情绪，坚持并维护创作心态的平实与沉稳。这样，不管社会风云如何变幻，他们总能自觉地摆脱精神的负累，从五色缤纷的生活中，挑出合适的颜色。在舞台上绘制出既属于时代，又属于自己的戏剧作品。
随着剧作家自身的文化观念的加强和对精神文化产品特殊属性的关注，他们的艺术思维渐渐从旧模式里脱离出来，而形成了新的思路。正是这种不同于以往的艺术思维模式和戏剧构想，使一批中青年剧作家在戏剧文学上的创新主要体现在审视生活的态度与角度的变化上，即从政治的视角转换为从文化的、历史的视角去观照社会、观照人生。也正是这种戏剧视角的转换，使这些农村题材的现代戏在舞台上展示的生活情景和人物命运，不仅内涵着较为丰富的社会内容，而且富于较为深刻的文化底蕴。扬剧《皮九辣子》里的主人公皮九的一段漫长且充满反复与周折的社会生活，江苏作家刘鹏春从文化的角度进行了多方的开拓，使观众得以在政治色彩与经济风云的背景下，捕捉到中国广大农民经受时代狂潮的袭击，其情感的艰难历程和心态的痛苦调整。而这个心灵的历程又像一面多棱镜，折射出我国农民韧性的生存状态和长期被生存困境所左右而渐渐形成的惰性心理习气。它属于我们这个民族带有普遍性的文化心态。
另如《喜狗娃烂漫曲》、《难咽的苦果》、《桃花汛》一类的剧目，则比较集中地反映了当前某些发家致富的乡镇农民，物质丰裕与精神贫困之间的惊人对立且又奇妙统一的事实。他们靠改革、搞活告别了昔日的穷困，但头脑多少还束缚在封建思想的桎梏中。于是，一番辛苦之后就用钱去赌博吸毒、去重婚纳妾、去搞迷信活动，以填补、充塞精神需求的空白，在这里，剧作家不是将政治褒贬或道德评价强加给观众，而是以戏剧对现实的观照和把握，将处在社会嬗变时期农民阶层的心理意识和人生轨迹呈现于戏剧舞台。应该说，这是小农文化特征在农民身上的必然反映。由于剧作家是把自己笔下的人物以及人物的行为视为某个特定时期的社会文化产物，因此，这些农村题材的剧目，不仅起到现实的教育作用，而且具有民族文化生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