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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晓东 1993-07-30 00:00

从男孩子到男子汉

第3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西藏边防纪行

  从男孩子到男子汉
本报记者涂晓东
几位曾经带过新兵进藏的西藏军区干部,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给我们讲述了一个相同的故事:
每年11月底,在拉萨贡嘎机场,当一群新兵走下舷梯时,看到的是没有尽头、没有生气的冷森森的白雪,吸入的是空荡荡含氧量很低的空气,头疼、恶心、呕吐等高山反应一齐袭来。一时间,他们有的直愣愣地站着,有的抱着脑袋蹲着,有的则哭道:“让我回去吧。”
也难怪,虽然他们已穿上了军装,但毕竟刚刚离开暖暖的家、热热的炕,还只是些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儿。
在边防连队,他们首先要过的是生存关,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既陌生又现实的字眼。
某边防连的一位老兵告诉我,他刚从四季如春的昆明市来到西藏时,一切都不适应,吃东西就吐,浑身没劲。可是班长从不安慰他,吐了就逼着他再吃,干活时指派他干重活,训练时动作稍微不到家就训一顿。他很委屈,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班长。一次上山砍柴,他的膝关节脱臼,当时班长急得头上的青筋直暴,吼着叫战士们砍树扎担架,然后把他抬下山送进医院。他突然明白了,班长是非常关心他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尽快适应环境,生存下去,成为一个坚强的战士。后来他当了班长,对新兵也很凶。他说:“一个好兵不是哄出来的,是摔打出来的!”
当一个边防军人,不仅要经历种种磨难,有时还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
1991年的一个冬夜,一位刚从军校毕业的学员踏着没膝深的雪去团部开会,艰难跋涉了4个多小时,爬到海拔5000多米的山顶时,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他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同行的副团长催他起来,他说:“副团长,我实在起不来了,你枪毙我吧。”副团长不由分说,和其他人一起把他架起来,拖下了山。
可以想象,在经历了这一考验之后,他对生与死会有更深刻的认识。边防军人不怕牺牲,但绝不做无价值的牺牲,因为只有顽强地活下去,才能做更多的事!我们没有见到这位学员,团政治部主任也没更多地介绍那次经历以后的事,只告诉我们:“他现在是炮兵连副指导员,干得不错!”
生活的磨练不仅仅使他们从体魄上精神上坚强起来,而且还促使他们悟出了某些人生道理。
今年春节刚过,某边防连机要参谋接到家里的一封信,说与他热恋多年的女友已经和别人结婚。他当时如同五雷轰顶,蒙着被子躺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又恢复常态,出现在岗位上。我问他怎么想通的,他说:“前几年有一句口号叫‘理解万岁’,可它在我们这用不上,因为外人很难到这儿了解我们的生活,我们这个海拔4500米的驻地连家属都没上来过。不了解,你让人怎么理解?所以最重要的是自强!”
正是自强,使他们在严酷的条件下傲然挺立在边防线上;正是自强,使他们拥有了超出常人的博大胸怀。
山南军分区政治部主任胡善文说:“西藏的军人大都怕老婆,因为他们觉得欠妻子的帐太多,生活帐、感情帐都有。每次探亲,妻子怎么骂都不吭声,赶快多做家务补偿一下。其实他们在边关吃的苦很多,付出的很多,可是他们很少对妻子说。怕妻子在千里之外牵肠挂肚,有点误会,有点怨气,发泄一下就好了。”
我们在采访中了解到,无论是哪一级的干部,无论是哪个连队的战士,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进藏后都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西藏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关连勋大校说,在西藏边防,思想政治工作并不难做,因为不需要讲更多的空道理,新兵们的所见所闻就是对他们的最好教育。干部们在教育战士们发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的老西藏精神同时,自己也在身体力行地实践着。
这,就是雪山军魂绵绵不息地注入一代代西藏军人的血管里、骨髓中的奥秘所在。不管来自全国哪个地区、哪个民族,不管是来自城市还是农村,在家时是否娇生惯养,只要他一穿上军装,进入西藏边防,就会很快炼成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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