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狮子上留下了什么

第9版(各地传真)
专栏：专题报道

　　石狮子上留下了什么
本报记者　钱江
无言的委屈
北京颐和园昆明湖十七孔桥上500尊青石狮子，几百年默默地注视着历史风云翻卷。当初它们大概没有想到，日后会陷入不文明游客在身上肆意涂抹留名的窘境，苦苦不得脱身。
深秋以来至１２月初，不文明游客在十七孔桥石狮子上的涂抹刻写突然增加，污痕累累以千计！清白的石狮子被涂得墨迹斑斑，刻得白痕道道，使广大游人分外痛惜。
十七孔桥石狮子，从来就是颐和园文物保护的重点。８０年代中期石狮子曾遭严重涂污，费了很大力气和代价才将它们恢复整洁。但是，留名涂污者始终不绝，石狮子也就一直生活在野蛮笔墨和刻刀的威胁之下。
近年来，在石狮子上涂一层涂料以防止涂写污染的方案一提再提：不同意见在于，涂料本身也会对石狮子带来侵蚀。提案一方认为反对意见不无道理，但是，如果不敷涂料，再有留名者污染，事后清除这种污染会使石狮子承受更严重的侵蚀。争论使决策者决心难下。
对于怀有涂刻欲的人来说，通体清洁的石狮子有着某种阻止的力量，而一旦石狮身上已经有了几处涂刻痕迹，这个势头没有及时抑制，恶性循环就不幸接踵而至了。
１２月初，北京新闻媒介向社会曝光，以社会公德的力量谴责践踏文物的耻辱行为！
１２月２３日上午，记者来到十七孔桥，颐和园管理处治安队负责人王克海正领着几位年轻人在寒风中清除石狮子上的污迹。他们手拿细砂纸轻轻擦去石狮子和石栏杆上的点点留名，这和学生用橡皮擦去纸上的铅笔痕迹是一个意思。由于这样做会对石雕造成损害，他们是在涂写污染严重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如此的。
王克海对记者说：“向社会呼吁吧，别再乱涂乱抹了。我们冷点没关系，但总这么擦下去，石狮子就要没有了！”
沉重的现状与负担
“野蛮涂写是长期困扰我们的问题，我们为此付出了很多人力和财力。”颐和园园长助理徐凤桐对记者介绍说，历史地看，在中国古代，于名胜处题壁留名还曾是一件风雅的事，但那时绝大多数人是文盲。现在，我们需要以新的文明观看待这个问题，使整个社会认识野蛮涂写是一种丑恶行为。
颐和园自１９１４年对外开放以来，某些游人乱留名破坏景观、文物的事经常发生，前些年问题还相当突出。近年来从被处理的涂写污染者情况看，做这些事的人大多来自与北京有一定地理距离的中小城市或县城，以中等文化程度、首次来京者居多，年龄多在１７—４０岁之间，绝大多数是男性。从涂写内容看，８０年代初主要涂写“某某到此一游”，近年来社会舆论屡作批评，“到此一游”渐渐成了贬义词，写的人少了。现在乱涂者主要是用墨水签字笔乱写姓名、籍贯和时间。其中约有将近１０％的人用利器刻写，对文物造成了更加严重的损坏。
徐凤桐说，怎样才能消除野蛮涂写给风景名胜带来的困窘，人们一直在寻求措施，其中包括在石狮子上敷涂料等。
接着，他肯定地指出，从整体上说，最近两年，颐和园的野蛮涂写现象出现了明显的减少趋向，是游人文明程度提高的表现。而十七孔桥上出现的问题，是一个总趋势过程中的不幸反复。
以文明消除困惑
带着问题，记者采访了作为访问学者从美国归来不久、主要从事社会心理学研究的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副教授金盛华。他说，在公共场所野蛮涂写现象美国也有，纽约地铁车站尤其典型，被称为美国的社会病。但是，在发达国家的风景名胜处涂写“到此一游”的情况就很少。
社会文明程度高低与否，公德意识是重要标志。金盛华说，我国风景名胜长期存在的野蛮涂写现象确实给心理学界提出了问题，为什么在风景名胜，特别是皇家园林中的野蛮涂写特别严重？哪些人容易误入这种不文明的歧途？他们的心理和行为有哪些特征？如何施教？我们还缺少科学的调查研究和实证过程。
金盛华指出，从社会心理的一般意义上考查，可以推断的是，近年来旅游业发展迅猛，但是旅游基础设施包括旅游文明的教育却滞后了；从我国的风景名胜现状看，知名度越高、文化象征意义越强的地方，初访者在那里留下个人印迹的欲望往往也越强。颐和园出现的情况就说明了这一点。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金盛华说，从发展的意义上说，他是乐观的，社会经济的发展、整个社会文明的提高，将逐步消除野蛮涂写现象。事实上，照相机、摄像机的普及确实从一个方面减少了这种现象。
金盛华还指出，采用主动的、改变人的观念的方法来解决野蛮涂写问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现在保护名胜古迹则刻不容缓，因此采取严密的防护措施无疑非常必要。
“锦绣中华”的挑战
１２月上旬，记者采访了深圳的著名公园“锦绣中华”。不文明游客肆意留名涂污，不仅困扰颐和园，也困扰着泰山、黄山和孔庙等名胜，而在“锦绣中华”，这种困扰消失了。
锦绣中华发展有限公司助理总经理赵宝璋说，开园之初，也有人在景点乱写“到此一游”。而我们的管理目标是，园内无痰迹、无烟头、无涂写。我们主要在提高管理上下力气，出了问题找管理人员。结果很快改进，达到了预期要求并且保持到今天。近期“锦绣中华”每日游客５万人次，其中８０％是从内地来的，基本上没有乱涂写的。我们在“锦绣中华”看到的是良性循环：越清洁，越是无一涂写，越是给游客一种文明的感染，从客观上提供了文明的氛围。
赵宝璋说，为了园林清洁，清洁工和治安员付出了艰苦的劳动，游人来了，总会看到我们的保洁工在低着头工作。他指出，占地２９０公顷的颐和园是皇家园林，比“锦绣中华”大几十倍，文化背景绝然不同，相对来说管理人员少得多。也许正是这样，人们期望颐和园在公园管理上取得更多的经验。
（附图片）
姚天新摄
山东长清县唐代灵岩寺墙上满是游人的涂污。
本报记者卢小飞摄于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