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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米尔萨伊托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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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12-17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今古人物

  “老兵”米尔萨伊托夫
尹树广
不知为什么,从塔吉克斯坦回到阿拉木图,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位仅有一面之交的旅伴,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张被高原阳光晒得黝黑的、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他的名字叫米尔萨伊托夫,是驻守在塔—阿边境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塔吉克族士兵。
认识米尔完全出于偶然。十一月下旬的一个早晨,我匆匆赶到杜尚别机场,准备乘飞机假道塔北方重镇苦盏,经塔什干返回阿拉木图。经人指点,好不容易才找到候机厅。与其说这是个候机厅,倒不如说它更像个杂乱无章的“巴扎”(市场)。且不说厅里没有电子显示屏,两个“入口”也只有通常住家房门般大小。一个门紧闭,外面挤满提包背囊的旅客;另一个门只开半扇,人们一边吵嚷着推搡着,一边像鳗鱼一样侧着身子钻进门去。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加入“鳗鱼”的行列,随口问身边的一位乘客。谁知他回答说“我也去苦盏,跟我走吧”。找到位同路人,我的心马上踏实了许多。这时,我才细细打量起这位旅伴。他个儿不高,鼻梁修长高耸,黑黑的头发微有鬈曲,一副典型的塔吉克人脸型。他上身穿一件人造革夹克,右肩上的土黄色背囊圆鼓鼓的,格外显眼。
“你干什么工作?”我问。
“当兵。”再简单不过的回答。
“从哪儿来?”
“库尔干秋别,南边打仗的地方。”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满脸稚气、更像是个大男孩的旅伴,竟是刚从前线下来的“大兵”。望见我惊讶的神情,米尔从口袋掏出一张罩着塑料纸的“通行证”,上面清晰地写着他的姓名、所在部队番号和签发首长的姓名。
终于捱到登机了。我和米尔随着人流进入一架“雅克—40”飞机,拣紧贴飞机尾部的位子坐下。这时候米尔才扭过脸,开始告诉我他的故事。
今年二十一岁的米尔,已是服役三年多的“老兵”了。当兵前他住在“基什拉克”(意即乡下),中学毕业后想到外面看看,就参了军。部队一直驻扎在库尔干秋别的喷赤河附近。这次他是到列宁纳巴德州(首府为苦盏市)南部的乌尔秋别市郊去探亲。
谈到马上就要见到父母,米尔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上次妈妈给我打电话时都哭了,她求我马上回家,不让我服役期满后续签合同。不过爸爸写信表示尊重我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库尔干秋别那儿一直在打仗,政府军成功地将反对派武装分子阻击在喷赤河的对岸,于是问他战况如何。
米尔说不久前,一名乌兹别克族战友的一条腿被地雷炸飞了,现正在莫斯科安假肢。每当有战友牺牲,政府会发给死者亲属二百五十万卢布的抚恤金。此外战友们每人也会捐出五千多卢布,全支队五百名官兵无一例外。他在讲述战地故事时,语气平静而安详,完全不像是刚从前线下来的战地军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冒生命危险去当兵呢?”
“挺有意思的。此外,每月还有十二万卢布的津贴呢。”米尔说,他希望他所在的部队哪天能调防到俄罗斯,那样他就可以去那里看看了。
当我注视着米尔那双真诚的、充满孩子气的眼睛时,我的心底突然涌出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难道这个农村孩子只为走出他世代蜗居的土地,一睹外面的世界,才冲进枪林弹雨?在米尔的幻想中,或许外面的世界太具诱惑力了,以至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可能要以年轻而宝贵的生命作代价。
飞机终于降落在苦盏机场,米尔的故事也告结束。当我们临别拥抱时,我不知为何随口问他:“你有女朋友吗?”米尔淡淡一笑:“她已另嫁他人了。”目送着他土黄色的背囊消失在远处,我在心底默默祈祷:米尔,你应该平安地和父兄一起生活在安宁的“基什拉克”;愿塔吉克人民早日铸剑为犁,迎来民族和解与和平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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