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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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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02-17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往事悠悠
刘廷芳
新春佳节,华夏同庆,遥念故国,往事悠悠。我已是94岁的老人了,旅居海外已近半个世纪,历历往事日渐淡忘,唯独爱国之情,思友之念,日趋浓烈。在我的故旧友朋中,尤以王震老印象殊深。如今震老已经仙逝,但我与他的友谊仍梦绕魂牵,特别是他多次同我谈到祖国统一大业,鼓励我为两岸统一多作贡献之事,我一直牢记在心。他对我的盛情高谊,恍若昨日。
我和震老忝列湖南乡亲。我比他痴长八岁,早年从事实业,商事繁忙,而且壮年已远离故国;而震老投身革命,北战南征。我对震老虽已久仰,却终未谋面。我们的直接交往,还是到了80年代祖国实行改革开放之后,这时他已功高位重,名满华夏。
1983年夏某日,中国驻纽约总领事纪立德先生打电话来请我到领事馆做客,并派来一位侨务领事带来了请帖,邀请我全家,包括幼子国荣、子媳爱玉,以及小孙世伟和孙女静珊。我本来不想去打扰而欲予婉谢,但后来看到请帖上写的主人却是大名鼎鼎的国家领导人王震先生,便有点“受宠若惊”。他已是名满天下的风云人物,他在来美考察的百忙中,主动专门邀请我们全家赴宴,真是想象不到。届时我到达领事馆,震老已迎候在客厅,一见面就紧握着我的手,说:“久仰大名”。我顿时感到,他平易近人,于是便像老友重逢一样,从闲话家常谈到国家大事。我注意到,他最关心的是祖国的统一。他对我说:“今日中国的统一,是中华民族的头等大事,只有统一,中国才能更繁荣;只有统一,中国才能更强盛,才能更民主,更进步;我们中华民族有史以来,只有统一才有盛世,而未曾有过在国家分裂状态下能富强康乐的记载。”我们在谈话中,共勉要以余年余力,来促使国家统一早日实现。这次震老邀请我全家,作了如此真诚的谈话会晤,真所谓“屈节订交”。
震老在美国的一段时间里,曾三次到我在新泽西州的寒舍做客。每次都是由联合国副秘书长谢先生及震老的秘书唐先生陪同前来。我因喜爱考古和收藏。他每次来都要欣赏我收藏的古物字画。我们每欣赏一件古物字画,都有所议论交谈。我发现,震老虽然军人出身,戎马倥偬,但他对文物却涉猎很广,见解独到。每次见面,从国家大事到艺术欣赏,都谈得非常投机,尽欢而散。因为震老了解我的爱好,1985年3月30日,震老特请国内当代名画家黄永玉先生作画一帧,题为《朝颜》,并亲自落款,作为我85岁生日的寿礼,并派他的机要秘书亲自送来,还交代他亲自挂在墙壁,当时为我的生日喜庆增加了光彩。现在画仍在原处,不禁使我睹画思人,更增添对震老的思念。
我二三十年代从美国留学回到湖南后,在湘举办实业,先办了湖南省银行,主持湖南省建设计划委员会,并筹划成立“国货陈列馆”、“国际贸易处”,后来还在资源委员会工作,统管钨、锡、锑的生产和经营,办了一些实事,同政界也有不少交往。在“两广事变”中,曾受湖南政界首领委托,去蒋先生处游说,是当时中国历史上一段重要史实的见证人,但几十年来我均未宣扬过此事。我因鉴于年事渐高,把当年经历两广事变的内幕史实,以“为历史作见证”的心情,写了一篇《记两广“六一事变”未曾公开的一段内幕——我说服蒋介石先生化解一场内战危机的经过》的专文,1986年3月20日,初次在《中报》发表。三月底,我剪报一份并写了一封信寄给震老,以期就正于他。承他在6月12日亲笔复函,慰勉有加,称“廷芳老的爱国之心及对中国革命所做有益之事,使我十分敬佩……我们能利用余年余热为中华民族统一大业做点事情,甚为欣慰。”《上海文史资料选辑》、《人民政协报》和台湾的《传纪文学》均全文转载了拙文,更加鼓舞了我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尽自己一份力量,正如震老所说的用“余年余热”,为国出力。
祖国实行改革开放以后,我不顾年迈,多次回国考察和省亲访友。1986年秋,我再度回国赴京。震老得悉我远道赶来,特地邀我到他府上做客。一进大门,震老迎上前来,说“欢迎欢迎”,并手挽着我的手臂接到客厅。当时在座的除湖南省陈邦柱省长外,其余都是他的家人,包括王夫人季青女士、他的公子王军先生和夫人。我是带着我的外孙刘德普医师去见震老的。当我向震老介绍他时,震老满带笑容,慈祥地说:“外孙内孙,都是一样。”我们落座,看到震老的客厅陈设简单朴素,客厅正面墙上挂着毛泽东像,下面是一排书架,装满书籍。我们两位老人再次会晤很高兴。震老又请我吃“涮羊肉”。全家围坐一桌,震老很风趣地问孙子“你爱不爱吃菠萝蜜”(FOLLOWME),孙子很聪明,很快回答:“学,天天学”。大家都笑了。这次会见大家都很高兴,照了很多像,并摄下了录相。没有想到,这次见面,竟是我们的最后诀别。
1993年3月12日,友人从北京给我新泽西州寓所打来电话,我还在熟睡中被电话铃唤醒,他告诉我关于震老在广州逝世的消息。我本想马上购机票飞北京吊唁,但医生劝我,说我已九十有三,少作长途飞行为妙。我于是写了一封信给王夫人及其家属,电传北京。我当时十分伤感,忆起与震老交往,深情高谊,恍若昨日,深感岁月匆匆,人生苦短。我在电文最后说到:“廷芳远隔重洋,未克返国叩灵,参与震老告别仪式,诚为终身憾事。四月特遣幼子国荣返京。一则向震老灵前致敬,二则向夫人当面问安。唯望夫人及哲嗣诸贤,节哀顺变,将对震老之怀念,移爱祖国和人民,用以加速振兴中华之进程,则所以告慰震老在天之灵也。”秋天,我再度回国,到震老府上吊拜老友之灵。往事悠悠,书不尽意,有友如此,亦足“以慰平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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