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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天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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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5-10-02
第4版(副刊)
专栏:

  啊,天池!
刘业勇
天山不愧是天山。即使是在飞机上俯视,其雄壮、其巍峨依然令人感慨,硕大的太阳照在皑皑的雪峰上,反射出束束刺眼的光芒,让天地之间一片辉煌。向阳的一面,有雪在溶化,如同一个裹着厚厚的绒线衣的老人,用阳光的纤手,正在悄悄拆去身上的白色外罩,显出暴露的青筋和皱褶。
天池就在这群峦之间的某一个峡谷里,可是我没能搜寻到她的踪影,她一定是躲在天山主峰博格达峰的身后,静静地等着我们的造访。出类拔萃的景观总是不情愿让人们轻易地找到的,她总是在远方若即若离地诱惑着你。这种总是难以兑现的诱惑往往比获得更有魅力。
天池距离乌鲁木齐90公里。从乌鲁木齐一直向东,过米泉、阜康,然后进山,顺着河道有一条盘山公路,沿陡峭的崖壁弯弯曲曲地往前延伸,一涓涓溪流、一片片丛林,还有那嫩绿的草地、五颜六色的毡房、雪白如絮的羊群,都在车窗旁闪现又退去。汽车越爬越高,越过这道山脊,那座山峰又出现在眼前,景色却是越来越美,气温也越来越低。据悉,天池已历尽了20万岁的沧桑,上古时代由于人迹罕至,一直默默无闻。唐宋以后,才被人赋予名姓,曾有冰池、龙湫、龙潭、神池之称。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在折罗曼山(即博格达峰)山麓莫贺城(今阜康县境内)设立了瑶池都督府,从此,人们就把这座山上的“海子”(天池)叫作瑶池,并且给这里附会上“穆天子会见西王母”的一个古老而神奇的传说。据《穆天子传》记载,西周第五代君主周穆王姬满,在他在位的第17年,命御者造父,驾八骏,率六师,雄心勃勃,放辔西来,曾在瑶池会见了西王母国君西王母。在他们欢宴之间,相互应酬唱和,西王母致欢迎词对周穆王唱道:
“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路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周穆王接受了这美好的祝愿和友善的邀请,答曰道:
“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于是,人们便说瑶池(天池)乃西王母所居,后来神话小说又将西王母演绎成王母娘娘。
对于天池的心驰神往,古已有之,而唐人更甚,他们也许是抵御不住那美丽故事和景色的诱惑,留下了许多传世之作。如陈子昂的“瑶台有青鸟,远食玉山禾。昆仑见玄风,岂复虞云罗。荒哉穆天子,好与白云期。宫女多怨旷,层城闭娥眉。”(《感遇诗三十八首》)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清平调》)李贺的“忽忆穆天子,驱车上玉山”;“西母酒将阑,东王饭已干”(《马诗二十三首》)。李商隐的“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瑶池》)等等,不一而足。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来,山坡的草原上,散落的毡房越来越多,如长在草地上的小蘑菇,一些装束艳丽头戴绒帽饰物的哈萨克姑娘和妇女在向我们招手致意,我们也向她们挥动着军帽。汽车翻过一道大坝,眼前突然呈现出一片墨绿色,啊,天池到了!
沿着天池一侧的盘山公路,汽车继续往前开,一些哈萨克族青壮年骑在马上,在我们的汽车旁一闪而过。车停在码头上,我们便向天池旁的一座山坡上爬去。此处海拔1910米,已有了点高山反应,爬得直喘气。当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定,抬起头来,我几乎是呆了!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天池吗?这就是令无数文人骚客神往的瑶池吗?所有的最优秀绝伦的诗文疾速在我大脑的屏幕上闪现,又一一被擦去,人类创造的文字在这里显得尴尬而窘迫,也许,世界最美好的东西是无需用语言或别的什么方式来描述来表现的,而欲领略她,唯一的方式,就是亲身体会。
这是新疆六月下旬的节气,徐徐的小风在山谷间轻轻滑动,一潭碧水如一块巨型的翡翠嵌在黛青色的山间,四周是挂着雪的松树,粗壮、茂密而挺拔,整齐而有序地沿山坡斜斜地伸展到水边,正面是5445米的博格达峰,它就挺立在天池对岸不远处,耸立着一颗极有历史感的睿智的头颅,任积雪紧紧地裹住那高贵的身躯,用一双冷静而陌生的眼睛,不可一世地看着我们,看着这个世界。
正在消溶的雪水渗透在绿色的草地上,马群和羊群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啃着草,白云贴着树梢滑了下来,将天空和草地擦拭得一尘不染。在这些图画似厚厚的草地上,我又看到了一座挨着一座的圆形尖顶的哈萨克毡房。有淡淡的炊烟从毡房里飘出,孩子和大人们在毡房的周围忙碌着,不时有好听的歌声传过来。
一个头顶毡帽的英俊的小伙子牵着马向我们走来,并友好地将缰绳递给我们一个同伴,我知道,他是邀请我们骑他的马。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剽悍的哈萨克小伙子骑着马飞奔过来,我看到,他们骑马的技术实在高超,那马就贴着几乎直上直下的陡壁奔驰而来,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几十米深的天池呀!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哈萨克人,这个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怎能落下马来,而哈萨克人驾驭的马又怎么能跌倒?
起风了,天池的水面上泛起一道道细细的涟漪,向四面蔓延。太阳也躲进森林,只将漏出的一条条桔黄色的光芒露在外面。我们就要驱车返回了。这时,一个哈萨克小伙子走过来,当他得知我们来自乌鲁木齐和北京时,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渴望和向往。
天池消失了,松林不见了,博格达峰也渐渐地向远处退去,一支悠扬的哈萨克歌儿却从山坡的草地上缓缓飘来,一炷轻盈的炊烟袅袅升起,如同一条长长的、正在向我们挥动的臂膀,举过了头……(附图片)
(题图:董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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