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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羊工——建设山区的人们之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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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4-03-01
第3版()
专栏:

老羊工
——建设山区的人们之四
 秦兆阳
老羊工冯常福把羊群赶到蔽荫的地方歇晌,自己靠着岩石坐着。夏天正午的阳光在满山满谷里闪耀着,照得他的老花眼眯成了两道缝儿。“哼啦,哼啦,哼啦……”他嘴里不住地发出这种声音,头脸慢慢地向四面转动着,像是在跟羊群说话,实际上是在赞美这光辉灿烂的山景。山,是他生活着的世界。在他的眼睛里,山不是死的,而是有性格有感情的东西。它有时候安静得像半夜里风平浪静的湖水,有时候又愤怒得发狂;有时候像清晨朝霞一样地微笑,有时又板着阴沉的脸;随着时间的早晚,和气候上春夏秋冬风晴雨雪的变化,山是经常在变换着表情的。有时候,冯常福也许是跟他的羊儿们说话说累了,也许是被夏天的阳光晒懒了,或是被春天的柔风吹软了,脑子里什么也不想,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跟羊群混成了一体,像一团轻飘飘的浮云,等他猛然惊醒的时候,眼神还没有凝定的时候,就觉得,在强烈的阳光晃耀之下,这远远近近的山,竟全是透明的,像玻璃做的一样。有时,他在半夜里一觉醒来,从岩洞里往外一望,忽然觉得四下里的这些黑影子不是山,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铁,是那么沉重,那么怕人,好像这世界变成了铁的世界。每当在这样的时候,他就在嘴里发出一种“哼啦,哼啦”的声音,全身好半天好半天地不能动弹。
现在他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中。他“哼啦”着,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忽然又惊醒了,眯着的两眼睁大了,原来是那远远的山脚下边上来了两个人,像两只白色的小虫子,一颤一颤地在往上爬。是谁呢?“社”里送粮食来的吗?不会,昨天才送来了粮食呢……。
老头子站起来了,往下坡走了几步。羊群里立刻响起了互相召唤的??声,都跟着他的脚后跟跑起来。他回身对着它们“哦嗬”了两声,又回过身来,向山下瞅去。
那两人却停在半山腰里,跟在那里放羊的另一个羊工——李根儿在说话。
“嗯嗯,是找那毛小子的……”他嘟哝着,心里有些失望。
在这空寂得怕人的大山里边,有时候,他是多么希望有个人来跟他说说话儿啊!然而那两个人却是找李根儿的,找李根儿那毛小子有什么事儿呢?莫非是这小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得又回到原来的岩石跟前坐下来,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孤苦味道,就闭上了眼睛,不多一会,竟打起盹儿来了。
忽然,他觉着肩膀上被人推了两下,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个人:中等个儿,一张庄稼人的挺浑厚的脸,穿着一身汗湿了的粗白布褂裤,头上戴着顶旧草帽儿,笑着大声对他说:
“老大伯,睡着啦?”
“这是谁?没见过呀……”老头子在心里叨咕着,两眼瞅着这人衣裳口袋里的小红皮本儿和黑杆钢笔,估不透他是个啥样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对。他脸上的皱纹动了动,想装出一个和悦的笑模样,却没有装出来。
那人在他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了,两手抱着膝盖,像是又要说话。老头子忽然发现羊群散开了,扶着岩石想站起来,不想那人猛地跳起身来,从他手里接过鞭子去,像个“行家”似的,飞快地绕着羊群“啊喝”了一阵,那三只看羊的猛狗也被他这活泼的动作刺激得兴奋起来,围着羊群蹦跳着;那二百多只羊就像听到了命令似的,赶紧往一块凑,又都集聚到阴凉地方来了。那人就飞快地走了回来,把鞭子交给老人,又在对面坐下了,用手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看样儿你也放过羊?”老头子心里有些高兴了。
“嘿嘿,小时候放过。”那人笑着说。
“多大的时候放过?”
“从十三岁放到十五,整两年。”
“嗯哼,我也是从十三起始的,到如今整五十个年头儿啦。”
“老大伯,”那人忽然往前挪了挪身子,大声说,“我听说你是个放羊的老经验,特地找你来讨教的呢。”
“找我讨教?”老头子这回真的笑起来了。
“老大伯,你知道吧?光咱们七区,去年冬天跟今年春天就死了五百多只羊,光你们水门村就死了八十多只,你看这损失是多大!我就是想来找你学学,怎么着才能把羊放好,怎么才能叫咱这一弯儿的牧畜业发展得快。”
“你是政府的人吧?区里的还是县里的?”
“是区里的。”
“今日从哪来?”
“从将军墓到的你们水门村……”
“这么说,你今日可走了几十里啦!光从水门到这儿,就是十几里轻易没人走的上岭路!”老头子的精神更大了,被山风吹红了的眼睛也更睁大了,声音也更高了。“嗯,你想叫我说说放羊的事儿?好!别村的事儿咱不知道,咱村的事我可清楚。那半山腰里,刚才你还跟他说话来吧?就是那个李根儿。头年下雪以后,我到他那羊圈里瞅了瞅,就知道那些羊要坏,就对他说:‘你把羊弄坏了,等着吃羊肉吧!’当时他不爱听,把脑袋一摇,就走了,后来暗地里对人说:‘冯常福吹大炮,羊坏了他能看得出来?’你猜怎么着?过了不到一个月,他那羊,一连死了三十多只,他觉着对不起农业社(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人们,还哭了一场呢!他这才认了头,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你猜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天一下雪,夜里,羊在圈里冷,就使劲往一块儿挤,要是不时常赶它们起来活动活动,时间长了,发热受潮,肺里胃里都受病,病重了,身上的毛就发亮。我放了五十年羊,还没这点经验?……放羊,一年四季有不同的放法:六腊月要放阴坡,二八月要放阳坡。春季让母羊在前吃草,要赶着它们一边吃一边快走,这叫‘舍羊不舍草’,又叫‘春走’,一来是叫羊们活动着发暖长劲,也少病痛;二来是,草儿刚长起来,别叫它们一下子吃绝了。夏季,上山以前多饮水,上了山,趁水不趁草,天挺热,草儿挺茂,吃饱了不多喝水,就得病。可是,饮水时不能逆着水流儿饮,怕的是喝得太急,也易得病……母羊怀了羔儿,要半月给它吃一次盐,进圈防挤,出圈要慢,上山要稳,不放冰凌草,不饮急流水………”
他看见这同志一个劲的往小本上记,就越说越有劲,竟没有注意到水门村的支部书记王振生早已从山下边上来,站在他的旁边,一边擦着脖子上的汗,一边歪着头瞅着他笑。
王振生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问他:
“常福大伯,这一下你可把你那老葫芦籽儿全掏出来啦!可说了半天,你知道这个同志是谁?”
“谁?”老头子又眯起了眼,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朝自己面前这个拿着笔记本儿微笑着的同志瞅了又瞅。
“这就是那王区长,又是咱县的副县长!”
“哦!你就是那王县长呀!今日这么热,你爬这么远的山路来找我!”
老头子霍地站了起来,弯着腰,满脸笑出了鱼网皱,胡子差点触着王区长的脸,还怕看不清楚,又围着他转了一圈:
“就是你告诉的法儿呀,叫咱农业社的麦子一亩打了七百五十多斤呀!”
王区长微笑着,也站了起来,拉着老头的手,正要说话,老头又问他:
“你是从哪儿学来的法儿?我活了六十多年,可从来没见过麦子打过三四百斤的,你倒能叫麦子打七八百斤!我还以为你是个神仙呢,原来你也是个平常样儿……”
他的手在发抖,胡子也在发抖,眼睛像喝醉了酒一样。
“老大伯,”王区长用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想想,要是咱全区全县全省全国的麦子,每亩都能收千数斤,你想,那出产是多大!”
“那敢情好!”老头子顿了一下脚,被这突然的问话弄得有些慌张了。
王区长又说:“老大伯你再想想看,要是咱全区全县……的羊,生一个羊羔儿就能活一个,老羊也不闹病,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里边,咱要发展多少羊!”
“那,那可就数不清数儿啦!”
“你再想想看,庄稼打得多,羊儿也发展得快,咱老百姓的生活不就改善了吗?”
“那,那,那办得到吗?”老头子又使劲瞅着区长的脸,说得那么轻,好像怕把自己吓住了似的。
区长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下来,把头上的草帽往背后一推,露出了汗气蒸腾的光头,瞅着羊群,忽然轻轻一笑,说:
“老大伯,你放的这羊,头年冬天是多少只?”
“一百九十八。”老头子一字一板地说。
“这会儿有多少只?”
“二百八十六。”
“是怎么多起来的?”
“那还不知道?老羊生小羊,……”
“从去年到今年一只也没蹧蹋?”
“一只也没有。”
“老大伯,那我问问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老头子愣住了,胡子缝儿里没牙的嘴张成了一个黑洞,那发红的眼睛也瞪圆了。区长的话把他引进了一个从来没有经验过的境界里去了。
“哈!”他忽然两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叫起来了。
停了一会,他又瞅住区长的脸,轻声问道:
“你能叫一切一切放羊的人,都学我的样儿吗?”
“能!”区长说着,用自信的步子往前走了一步,又拉住了老头发抖的手。“老大伯,你知道吗,你自己就是个了不得的能人呢!”
老头没有回答。区长接着说:
“老大伯,过几天区政府要召集一个全区的羊工代表大会,要请你去作报告,讲讲放羊的经验。以后,还要请你到全县的羊工代表大会上讲经验哩。”
“哈!像我这么个老废物,还能跟县长一块儿开会?还能办大事?”
“老大伯,咋不能呢?要是把你的经验告诉全县的羊工,那不是大事吗?”
区长还说了些什么,老人却再也听不清楚了,他
一下子糊涂了,只是不转眼地瞅着王振生,像是要从王振生的神情上看出这是不是真实的事情。他看见老王的嘴也动了半天,却同样地一句也没有听清。
山,变成了云雾;羊群,变成了云雾;眼前的两个人,在云雾里往山下走去。
老人眼里噙满了泪水。
啊!世界是怎么在变化呢?……从十三岁起开始给财主放羊。财主吃白面,我吃糠饼子。冬天,财主在屋子里烤煤火,我想凑到厨屋里去暖暖身子,说我是个穷放羊的,该在羊圈里待着,不该进屋进院,用脚踢我。夏天,一连三四个月不下山,在岩洞里睡觉,胆小得一哭哭半夜;财主派人给我送粮食来,自个生一顿熟一顿的作了吃;怕狼怕豹,常爬到树上去待着;下暴雨,怕羊给山水冲走了,往山顶上赶,雷在头顶上轰,雨打得我透不过气来……唉唉,一年到头谁跟我说句话呀,谁理我呀,谁是我的亲人啦,我只好跟羊亲,我给它们起名儿,叫它们鬼脸儿、怪觭角、棍子腿儿、凶样儿,还有“老太婆”呀,“小姑娘”呀,“小伙子”呀……我叫它们,跟他们说话,骂它们,笑话它们,痛它们,尽心尽意地看顾他们,……我不是个人吗?我不想跟人在一块儿说人话作人事吗?……解放啦,我也老啦,不中用啦……山下边,那是人的世界,人们唱歌,说话,道儿上起尘,烟囱里冒烟,那是多好的世界呀!我呢?我在山上……可谁知道呢?谁知道我又有了用啦,也要到人们的世界里去露露脸啦!……
老人靠着岩石坐着,思前想后,忘记了一切。忽然,他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必须要去找找王区长。就猛地站起身来,往下坡跑着,大声叫着:
“李根——儿!李根——儿!”
山谷里响起了洪亮的回声。看羊狗和羊群也跟着他拼命地奔跑起来。
“呃——!”李根儿在半山腰里尖声回答着。
老头子跑到李根儿的羊群跟前,喘着粗气大声对他说:
“你今夜捎带着帮我看一宿羊,我要下山去一趟。”
“你干啥去?”根儿觉着老人的神气有些奇怪。
“我有事!”
“是王振生叫你去吗?”根儿又问。
“是。”
“准是叫你去挨批评的。”根儿像忽然明白了似的,笑起来了。
“批评我什么?”
李根儿把手里的鞭子一晃,像诉委屈似地说道:
“刚才你没见着吗?我一看见他就给他提意见,说他们把近处的山都‘封山育林’了,栽上小树了,害得我们不能在近处放羊。他说:‘封山育林,是为了建设山区。近处也有没有封的放羊山,夏天叫你们往远处放,是为了远处的草好,羊儿长的肥,为农业社增加生产。’就这么批评了我一顿。你不是对封山育林也有意见吗?……”
老头子不等他说完,就把放羊的鞭子往他手里一搁,瞪着眼问他:
“你答应不答应帮我看一宿?”
“答应,这点事还……”小伙被老头的神气吓慌了。
两群羊已经自动地合成了一群,老头就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去了。
这十几里山路他走了五十年,他的羊群在这曲折不平的小石头路上拉了多少羊屎;在平常,这沿路的每一块石头和每一棵荆棘,他都熟得看见了像没有看见一样。但是今天他却觉得到处新鲜。那山峰啊,向阳的地方是那么耀眼,背阳的地方又浮着一层薄薄的蓝色的雾。那溪流啊,碎石啊,你们在老人的脚下发响,是唱歌呢还是发笑?……
天色暗下来了,村子笼罩在一片紫灰色的炊烟里,互助组和合作社的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地里回来了。
“你们回来啦?”老人跟一个走在头里的青年人打招呼。“社里那六亩丰产玉米浇了几水啦?”
这青年名叫王官喜,曾在专署受过农业技术训练,在生产合作社里当技术委员。在这以前,冯常福是不大跟这些青年人打招呼的,他觉得他跟这些青年人之间像隔着一道墙,彼此既不了解,也谈不来。他虽然也是农业生产合作社里的一员,他放一天羊社里给他记一个劳动日的工,但他心里总有点旧的主雇之间的观念;社里召开社员大会时,他有时也懒得去参加。他总觉得:“我是活一天算一天,人家有我也可,没我也可,我只是放我的羊,管这些事情干吗?”
今天他的态度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都停住脚瞅着他,问他:
“今日你咋的回来啦?”
“回来开会哩,王县长叫我来的。”他愿意一下子把事情都说出来。
“开什么会?”
“全区的大会,叫我说说放羊的经验……”
人们都觉得事情已经弄明白了,并且天色已经很黑了,就“呵哈”了两声,往村里走去了。
冯常福也随着进了村。在村头碰见两个刚推完碾正在打扫碾盘的老太太,他又停下脚来,问她们看见王县长没有,又告诉说:刚才县长怎么亲自爬到大山上去向他讨教,又怎么请他去参加全区的大会。
走到街当中的十字路口上,他又跟几个捧着碗吃晚饭的人扯谈起来……
最后,他觉着肚子有点饿了,就摸着开了自家那两间小屋的门,从破瓮里摸出一把米来,从门前河沟里舀了一瓢水,往久未动烟火的灶里塞了一把柴禾,胡乱作熟了两碗粥,一边吃着,听见街上有人吆喝开会的声音,心就跳起来了,赶紧把碗筷一撂,走出门来,在黑影里摸了好半天,最后总算在南头小学里找到了会场。
他悄悄地挤进那满是汗气和烟气的屋子里,在人后边一个黑角落里坐下来,听着人们说话。
起先,他的心里很不安定,人们的发言他没有听清楚,只觉得是说的关于梨树的事情。
忽然,在一阵掌声之后,会场里显得特别安静了,甚至连人们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了。这却引起了冯常福的注意,他挺直了腰,伸长了脖子,只见主席台的小油灯旁边站着一个青年人,黑红脸盘,墩墩个儿,像新娘子似的羞得低着头,有时
“嘻”地一笑,有时又轻轻地“咳”着嗓子,足足扭捏了一袋烟的工夫,才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出几句话来。正因为他声音特别低,冯常福反倒集中了注意,每个字都听清楚了,是这样几句话:“乡亲们,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是个团员,为人民服务……”一说完就红着脸赶紧往旁边一闪,坐了下来。接着又是一片掌声,一阵嚷叫。
等人们又安静下来以后,灯亮旁边出现了王区长的身影,他用手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就说起话来了。
“同志们,乡亲们,”他的神情很严肃,声音很低很慢。“何至安平常是个老老实实挺腼腆的青年,我了解他:小时候,人们都说他有点憨,他家里人也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出息,可是,现在大伙儿看看,他憨吗?傻吗?没出息吗?他受了党的教育,一心一意想替全村的人们谋幸福,他响应上级开展小型水利的号召,想把咱们的山坡旱地变成水浇地,发明了打‘过水井’〔注〕的办法,使得咱们增加了四十亩水地……你们村里还有别的例子,比如养‘种牲口’的王洛文,过去人们都说养‘种牲口’,用‘种牲口’给别人家的牲口配种,是丢人的事,可是,这两三年,他在政府扶助下,积极为人民服务,在改良牛驴的品种上起了多大作用!有多少人来向他学习技术!还有你们村的邱万更老大伯……他在生产合作社里起多大作用!还有放羊的冯常福老大伯,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听到这里,冯老头子全身一震,耳朵里嗡嗡直响,又听不清楚了。等他重新镇定了以后,王区长的话已经快要结束了:
“……社会越进步,劳动人民就越能办出大事来,劳动人民的生活就越像生活,就越发看得起自己……”
冯常福老头子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是怎么跟着散了会的人们走到会场外边来的,直到一阵凉风吹到他的头上,他才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学校的院子门口了。
“王县长!”他突然赶上一步,抓住了王区长的胳膊,“我是特地下山来找你的……”
“哦,是冯老大伯呀!”王区长紧紧抓住他的手,摇着,“你下山来啦!”
“我是特地下山来找你的,”老头子重复着说。“这是件大事呀,正像你刚才说的一样:你是叫我办大事呀!我不能看不起自己呀!我也该先在心里好好打个底儿呀!我在山上找不着人商量,到时候开起会来……”
“你是说的羊工代表大会吗?”
“是呀,我又没当着好多人说过话,到时候说不好,不是有损失吗?”
“老大伯,你这个意见很对。今日我就上你家里宿吧,咱俩再说说话儿。”
在青年人的歌唱声里,在门前河水的淙淙声里,老人领着区长进了自己的家。
这一夜,他们两人都没合眼,他们从旧社会说到新社会,从现在说到将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人就摸着黑动身回山,他更加惦念他的羊群了,他觉得自己虽然老了,生活的路子却反倒长远了宽阔了。
〔注〕“过水井”是在较高的地里打井,从井下挖一横洞通渠道,使渠道的水经过洞道流入井里,在井上安上水车或辘轳就可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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