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记游 [复制链接]

第4版(副刊)
专栏：江山万里行

　　黄山记游
李东东
余喜登山，始于少年。“文革”潮涌，神州劫难；为避尘嚣，东赴泰山。彼时中国大地，“内战”烽烟四起；泰山净土一方，幸得偏安一隅。但见岱宗巍峨，龙潭清丽，烟雨空濛，石怪松奇。遂发宏愿，以此为端，穷毕生之力，攀三山登五岳，游历华夏名山大川。
其后廿年，光阴荏苒，遇公出或私访，凡近水而靠山，皆无虚行，戏效前贤，“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甲戌乙亥，余自北京挂职张家界。发展经济，脱贫致富，大兴旅游，开放门户，无不因山而起，以山为柱。悠悠数百日，攀山无其数，遂自谓之：其山也攀足，其景也观足，有缘得识张家界，天下之美尽于斯。
丁丑秋，赴皖南，主人盛情，邀上黄山。早闻自徐霞客以降，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说，仍不免忖度：黄山张家界，中华好河山，其峰其瀑其松其雾，纵然因地而异各有千秋，皆为山高水长奇幽野秀，黄山之行，得无异乎？
孰料，黄山之旅，颇有异处。异不在景，异在行止。从来登山，莫不争先，或攀或爬，汗湿衣衫；途中歇息，憩而再攀，如是多次，终至峰巅；登高望远，气壮云天，纵然豪气，步履蹒跚。今次进山，有同行者倡议，一反登山常规，其大要为，攀峰越岭，贵在徐行，即兴观景，不歇不停。概而括之：游山。
众人附议，晨起上路；计算征途，不无踌躇：似此山脚起步，阶梯数万，不借索道之力，兼以徐徐而行，谈笑风生，随处留连赏景，只恐日落西山，难以“游”至山顶。思量归思量，行行亦行行。此一队果然从容游来。至慈光阁，不停；至半山寺，不歇；至老人峰，更弃坦途，另择险路，直向天都。
天都峰，黄山可登临诸峰中最险者，故称“群仙所都”、“天上都会”。唐代诗僧岛云有句：“盘空千万仞，险若上丹梯。通入天都里，回看鸟道低。”日当午，攀天都，过一线天、鲫鱼背，一如既往，不急不缓，不止不休，南坡上而北坡下，至玉屏楼、迎客松，复登光明顶。此时夕照如胭，云霞灿烂，俯看众山小，游兴未稍减。红日西沉，终抵北海，算来游山十小时，行步逾五万。
秋来游黄山，撰写黄山游，不赞怪石、奇松、云海、温泉，非黄山四绝不美，盖因写景者多矣，百年千文，难出其右。唯此番游山之经历，颇为鲜见，恰似龟兔赛跑，兔虽快而频歇，龟虽慢则不舍。是晚，同行者洗却征尘，把盏谈笑，豪情所至，总结三条：一曰目标明确，中途不废；二曰锲而不舍，精神可贵；三曰方法科学，事半功倍。
黄山主人谈及，近年游客登山，多有奋力攀爬筋疲力竭者，辞别之际，留句解嘲：“我看黄山多秀美，黄山看我真狼狈。”今次游山，创意独具且结果迥异，倡议者笑谓，此句可改矣：“我看黄山多秀丽，黄山看我真神气。”
余深然其说，遂为之记。盖力疾则衰，事缓则圆，自然之理，行事之道，岂独登山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