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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乾致巴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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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5-16
第12版(副刊)
专栏:书筒

  萧乾致巴金
芾甘:用这本小书来庆祝你的九旬大寿。据台湾来人说,我这篇《关于死的反思》在台北的老人中间还颇轰动。其实,前年当小林向我组稿时,我就是写给你的。希望咱们挽起臂来,勇敢地面对“死亡”这个黑家伙,并且用它作为鞭策,让我们活得更潇洒自如,无忧无虑,也更出成果吧。这就是化消极力量为积极力量吧。伦敦大轰炸没炸死我,日本大轰炸也没炸死你。“四人帮”倒了,我们却还健在。这就是胜利。对吧?
炳乾
1993.11.25
芾甘:打开这期的《收获》看到你那篇《最后的话》,我感到不舒服。首先是对“最后”二字摇头,而文中你还说看不到全集最后一卷的出版了,我觉得你不应该那么悲观。
不知你看了我在赠你的那本《关于死的反思》前所写的那几句话否。我决定要学健吾。他是死在书桌上的——不知他手里拿没拿着笔。我认为这是咱们文字工作者比旁的行当(包括自然科学)优越之处:我们确实可以写到最后一息。自然也有人愿躺在几部有了定评的成名之作上颐享天年的。但你不是那样,否则《家》、《春》、《秋》之后,你本就可搁笔了。然而你能吗?你胸中有那么多爱和恨,那么关心同类的休戚,你是不能搁笔的——《随想录》就是证明。当然我不劝你在生理上不适的时候,硬了头皮去动笔。我只是说,你不能把你那枝笔这么“封”起。
我们都算有点后劲儿的。后劲儿(说俗了就是“余热”吧)很重要。倘若是为名利而写作,两者都到手之后,就满可以歇笔。然而你不是那样,而是非写不可才写起来的。我认为那个“势头”应保持到最后一息。那时才真正是“最后”。我写此信就是为了说,我不同意你那“最后”二字。那也与你一贯的精神不相符。
我不是说过我完全可能先你而死吗?这是有客观根据的。你的器官(内脏)完好,而我除了冠心病之外,还只剩了一个肾,它的功能只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一。每天我只准吸收40克(还不到一两!)高蛋白。我一面随时准备辞世,同时又在尽可能地延长我的寿命。凡能延长寿命的措施,我都尽力采取。我也不逞能。去年夏天来到五台山脚下,我就没敢上去。我想到80年代遍访名山的健吾。为了把丝吐尽,我惜命。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你再给《收获》写一文,用以表明那不是最后的。
炳乾
199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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