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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启蒙时节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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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1-11-01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难忘启蒙时节
林敏
  1976年,正在插队的我,因为写了几首诗歌,被县里的文化馆调去。在文化馆工作,那时是令人羡慕的,但先天的知识贫瘠和后天的教育匮乏,常使我惶惑不安。而我那时最佩服和崇拜的人便是从北大中文系毕业的王老师。
  王老师出身于一个农民的家庭,家境的贫寒使得她像一株树和一棵草一样普通。但她却是一棵顽强的草和一株出众的树。离开家到县城上中学,是窝窝头和地瓜伴她度过了求学的坎坷。从她对往事的追忆中,我清楚地感受到,读书对于她,是生命中的一种必需,也是人生价值的原始积累,所以考上北大中文系是她意料中的事,同时也令那个小城和那所年轻的中学兴奋了很久。
  然而毕业前夕,王老师正赶上时代的狂飙。先是到保定一个工厂学工,后来就回到了家乡。我依稀记得当时的《山东文学》《青岛文学》和《胶东文学》上,经常有她的名字出现。她是山东省报告文学一支强劲的笔,文章写得朴素洒脱,常有一些惊世骇俗的。由于我远离父母,和她又是同住在文化馆的院子里,她便成了我工作学习乃至生活上的老师和大姐。
  直至今天,我依然记起当年栖霞县老城之南那一片灼灼的桃花,灵动的杨柳和四季清风的山崖。每天早晨,她准时来敲门喊我。然后,我们穿越城镇的喧闹,步入温馨清丽的乡村的边缘,在松软而亲切的土地之上寻找我们所希望的清晰意境,呼吸古人诗书中所描绘的气息。坐在小溪边的大石上,我第一次听她说起北大,说起许多著名的书和著名的人,清贫而执着的故事,文学对人生的关怀。那时我们国家尚在“读书无用”时期,每天早晨与大自然的亲近也成了我的“早读”时间,她使我在文化的荒芜之上看到原有的斑斓,看到和原野一样的五彩缤纷。她还为我开了一张长长的必读书目,我知道当年北大的老师也是这么给她开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对我说:你一定要去上大学,把这些书找来看。
  用今天的目光去看当年的王老师,她过的是那种清苦、甘于寂寞、勤奋而又不失目标的文人的日子。当时她丈夫还在甘肃部队,三岁的儿子常年在奶奶家,文化馆里一间小小的平房是她的家兼工作室。一铺土炕,书在里头她睡外头,一个蒙着布罩的缝纫机是她的办公桌,书稿一摞挨着一摞,一个小小的煤油炉,一个洗衣服的大木盆——这似乎是她的全部家当。物质上的清贫却掩盖不了她理想的光彩。我在她的感召下,和她一起下农村,到工厂,住在农民家里。我的第一首长篇叙事诗就是在她的圈改下送进山东出版社的。
  1977年冬天的一个中午,我们在农村的大喇叭上听到了恢复高考制度的消息,她当时激动得把饭碗都扔了,她对我说,咱们快回县里去,你一定要报名!记得那天直通县城的班车已过去了,我们走了十八里山路,才搭上了一辆过路车。回到县城高考报名已是最后一天了。
  第二年,我上了大学,和王老师从此天各一方。多少年过去了,王老师那狭小平房里的一床书和缝纫机上的一摞书稿,还有那时而冒出黑烟的煤油炉,竟频频进入我的梦境。社会毕竟在进步,王老师和我的生活都有了很大改观。但王老师在过去物质贫乏年代里的精神追求,永远激励我不懈进取,从不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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