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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尽苦中苦 至今没翻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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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8-03-02
第1版()
专栏:

  受尽苦中苦
 至今没翻身
喜子娘诉 梅村记
俺叫何淑芝,今年四十八岁。住在永年四区施庄村,俺大孩子叫喜子,所以人都叫俺喜子娘。自小娘家穷了,爹娘养活不住,老娘把俺养大成人。六吊钱卖给本村三辈子没地农民单可胜,他就是俺现在的男人。
俺十九岁过门后,他爹(称单可胜)正给本村大地主胡勤修家种地。他娘、他三个妹子和俺共六口人。种人二十八亩地,胡勤修心眼孬,好地不给俺种,光挑些歹地让俺种。打下的粮食,地主分三勾俺落一勾。吃稀穿烂也不够。一年到头,少吃没穿。
俺除给他爹一块下地受苦外,还不断给主家纺花、织布、洗衣裳、抱孩子……作这些活,人家不给工钱,光给一嘴剩饭吃。
给胡家种地十年,俺二十九了。胡家把地夺去。俺孩他爹就给人家打短工;俺除给人纺花织布外,也不断给人打短工——浇园子……。
到俺三十一岁上,他爹又给单老十家种地了。俺就去给老地主单老三家奶孩子。说定的工钱:每月三块五毛钱,一年外加十斤棉花套子。名义是奶孩子,实际上是侍侯人家的太太、奶奶们的,洗屎、端尿啥也得干……。
在他家门里二年零十个月,吃的苦受的气说不完。主家对待俺真不如猪狗,根本不把俺当人看。拿吃饭说:主家天天是白面油饼、拉面、猪肉、鸡、鸭、海参、鱼翅,烹的炒的煎的炸的……顿顿是几大碗几小碗、几个碟几个盘……而俺只能吃点米面窝窝……人家高兴了,把吃剩的馍馍皮给点,不高兴了一星也就不给,都喂猪喂狗了。
三个孩子,跟奶奶在家。没烧的没下的。饿的受不住了,两个大的就去找俺,可是地主那肯让这些穷孩子进大门?每次去,单老三见了都把牛眼一瞪,吼起来!“你又来干什么!?这是你的家!?快滚走!以后再不准来了!……”孩子吓的哭,俺也哭……。有一次,俺芸芝和喜子又去了,地主家恶狗咬的孩子在门外哭,单老三把脸一板,恶声恶气的说:“不用管他!咬叫咬!咬死活该!谁叫他一回一回来咧,咬怕了就不来啦!……”不准一个人出去看狗。
到第三年,只住了十个月,主家要减俺工钱(每月减少五毛)俺不愿意,人家就不用俺了。因为不到一年,十斤花不给了,每月还扣去了五毛钱,俺被撵出单家门,俺没脸回家,又跑到城里找了一个主家,住到年底。
到家和他爹又单老十家种地二年。地主又把地夺去了。俺找不到地种啦,他爹就给人打短工,推“油土”(换吃喝);俺就给人浇园子,纺花、织布、缝缝补补;孩子们就出去讨饭……。
提起这一段时光,受的罪可是大咧!给人的短工,一天才赚二三斤米,纺一斤花也是三斤米(吃自己的)……五六口子,怎能顾住?况且,时常又找不到活!推油土,推一天只能换点碎黑馍块或一升、二升高粱,又顶个啥?孩子们出去要饭要到好的,小的吃了;要到歹的大的吃了;跑一天,顾不住嘴,一到家就又喊着饿………。
俺这时已经四个孩子了,一个个面黄肌瘦,象鬼一样,一到家就嗷嗷叫,围住俺要吃的。俺和他爹也一样瘦的皮包骨头,一天肚里咕咕响,撑不住,又心焦又发愁………!
愁死也没法呀!穷到那个地步,真是哭天没泪,入地没门。俺只有一家亲戚好过,那就是俺亲舅张崇海家,他是本村一个地主。地主眼里是根本没俺这穷亲戚的。俺到他家,是一颗米也借不出来的。有一次,他爹到张崇海家要饭要不到,还是长工偷着把喂牲口的料给挖了一马瓢。
俺去给他奶孩子,本想挣个工钱,谁知挨骂受气两个月,一个工钱也没给。收麦时,俺到他地里拾麦,俺舅张崇海一看见俺,就把白眼一翻,狠狠的说:“你又来扰啥哩!?”俺走到地头,长工偷给俺两个碗口粗的麦个,张崇海瞧见了,跑步撵过来,把麦子夺去,还臭骂了俺一顿………。
民国二十九年,他爹到关东修铁路六个月挣下工钱,回来制了一辆洋车,在临洛关拉洋车。生意好了,一天挣回几斤米;没生意了,去一天空回来。俺在家仍象从前一样给人纺花、浇园子;有几次,俺一天不吃饭,挣点米让孩子吃。
俺一家大小就这样弹挣一年,年年到头都过不去年。有一年,到腊月二十八,俺还断着顿。门外下着鹅毛片雪,地上盖了尺把厚。俺淋成了雪蛋蛋,出门去讨饭。到本村张喜堂家大门口,叫了三次人家不开门。后来,转到一家亲戚家(地主)说了好多好话,要到一茶缸棒子面,半升糠,七个黑窝子头,五口人才过了个年。
这样的日子,熬到前年,土地改革了,上面说要翻身啦,俺也想这一下苦日月该到头了。俺参加了联合会,斗开地主啦。
谁知斗出那么多东西,俺穷人可没分到啥。前年到去年,俺五口人,满共分了七十五斤米,二十九斤花,五千多块钱(分的树卖的钱在内),一个破笼,一张床,一根半截牲口套,一个厢板,一张桌子;另外,五尺红花布(指头一捣就破)讨了三百元,一个小柜子,讨了五百元,一个小茶几讨了两毛钱。十四亩地四间房,是去年春天才分的。
分给俺的地,都是红地(没带苗),俺没口粮,饿着肚子种不了;又没牲口、农具(锄、镢头也没有)水车,也没有种子……没法种;想退给联合会,村干不允许,说了许多好话,才“拥护”给互助组九亩,俺自己留了五亩。
去年秋天,种了三亩半瓜,一亩谷子,半亩高粱。家具是借人家的,种子也是借人家的,种地时借的口粮(高粱)现在还有二三十斤没还清。好容易种上了,地土薄,长不好,又遇到天旱(没水车不能浇),西瓜长的象碗口大,甜瓜长的如拳头。三亩半瓜,收了约三万元,一边卖,一边还饥荒、买粮食吃,到瓜罢园,钱也吃完了。一亩谷子、半亩高粱各打了一布袋,还人家高粱三十七斤,只落下高粱三十多斤,谷子一布袋。
秋收后不久,俺就没啥吃了。年前曾断顿,在军队和贫农团接济下,才对付过了年。昨天(正月十五)又断顿,出去跑了几圈,借了一斗谷、十斤棒子,吃不了几天,又要断顿了。同志,你说怎么办?眼看快春耕了,没牲口没家具没种子不说,没啥吃,人饿的不能下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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