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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坦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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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2-01
第8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土坦克
孙洪泉
1940年初,日寇为巩固它的后方,开始对我威县、清河一带的冀南抗日根据地实行所谓“治安肃整计划”,调集了大批兵力,夺去了东起禹城西至邢台一线公路上的大小城镇,接着又用半年多的时间,沿公路北侧挖了一条一丈多宽、两丈来深的封锁沟,把所谓“三里一碉堡、五里一炮楼”的一拉数百里长的工事联接起来。用敌人的说法,这叫做“囚笼政策”。为了粉碎敌人这一狠毒的阴谋计划,巩固根据地,冀南军区首长号召全区开展反封锁的斗争。主力军、游击队和民兵全部活跃起来了,大家经常摸进敌人的据点破坏公路,断绝敌人的交通,使敌人的军事行动,不断受到阻碍。但是,公路破坏以后,日寇马上又强迫群众连续加修,并调来许多伪军,日夜沿着公路巡逻。看来在破坏公路的同时,非干掉敌人一部分据点,使他们失去依托不可。为此,分区召开了连以上干部会议,号召大家把勇敢和智慧结合起来,大量摧毁敌人的炮楼、碉堡。
当时,我是四分区警卫连的连长,听了领导上的报告,许多问题开始在我脑海中盘旋:敌人的火力强,我们的装备差,碉堡很难接近,怎样才能把任务完成得更好呢?要讲勇敢,同志们真是一个赛过一个,只要上级下道命令,慢说炮楼、碉堡,就是敌人再强大的工事大家也能拿下来;可是,毕竟要花较大的代价。
第二天我们召开了全连军人大会,把领导上的指示传达给所有同志,请大家动脑筋、想办法,展开民主讨论。会上有人提出用集中兵力、集中火器、秘密接敌、突然袭击的办法去打;有的同志建议化妆成修路的民夫,混到敌人碉堡跟前去干;也有的战士想到在竹筐里边填上麦秸,拿它当作盾牌去炸炮楼。大家提了许多意见,并且明确了一定要用爆破手段解决问题,但究竟怎样才能接近碉堡,一时还拿不出好办法来。
“报告——”正当大家讨论得十分热烈的时候,坐在墙角的三班战士胡玉春站起来发言了。他是个打仗勇敢、讲话腼腆的小伙子,因此当他的“报告”声刚一出口,同志们便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向他投以惊异的眼光。胡玉春脸上的红晕从额角一直拉到耳根,他欠了欠身子,忽而又坐下去了。
“讲吧,小胡!怎么又不说啦?”孔指导员鼓励着他。
“我想——”胡玉春挺了挺脑袋又站起来:“咱们好不好来一个坦克?”
说实在的,当时我们部队里连重机枪都很缺,哪里会有坦克?而且大部分战士都是刚放下锄头不久,连坦克是什么样子还没见过。因此许多人一听到坦克,都感到很惊异。
“不,我不是说去哪儿找。”胡玉春不再拘束了,他大胆地讲下去:“我是说咱自己做个土坦克!”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把他入伍以前见到的国民党部队里的坦克模样介绍给大家。大家听得很来劲,就是不知道坦克究竟怎么做?这时,胡玉春又说了:“我们没有钢,可以用木头做个架子,上面蒙上被褥,用来挡敌人的子弹,这样,接近炮楼就不难了。”
于是,大家立即分组研究。我参加了胡玉春所在的三班。战士们都赞成小胡的建议。有的说:“木架上要多钉几床被子才管用哩!”有的说:“不光要钉上几床被子,还要先用水把棉花浸透,这样才能保证子弹打不透。”唯有班长一直没有发表意见。最后我问他:“三班长,你的意见呢?”他又想了想,才说:“做个土坦克好倒是好,恐怕太重,里边没机器,怎好推到敌人碉堡跟前呢?”是呀!他的话提醒了我。我将三班长的意见向各班一说,大家立刻想出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在土坦克上安四个轱辘,人在里面推着走。我把全连研究的结果汇报给上级,指导员和胡玉春又一起画了一张土坦克的图样,连夜派人送到分区机关。分区杨宏明司令员见到土坦克的图样,叫我们立刻试作。
我们挑选了四个木匠出身、两个干过铁匠的战士,让胡玉春担任技术指导,组成一个“坦克”制造组。材料没有怎么办?我们晚上从公路上拔来二十多根鬼子的电线杆当木料,从过去打坏的鬼子汽车上弄下一些铁板,又从老乡家里借来一些工具,很快就动起手来。
小组日夜不停地苦干了三天,土坦克诞生了。嘿!谁见过这种东西啊!说是马车没有杆,说是轿子带轮盘;浑身上下被钉上的几层湿棉被遮得严严密密,只有前边留着两个小眼儿,那算是了望孔。我们用步枪试射了一下,子弹只钻了一指就蹶了屁股。战士们可真乐坏了,都争着要当“驾驶员”呢!
随后,杨司令员来检验并指导我们演习。他指出两个缺点:声音大;速度慢。我们又找来几条自行车上的旧外胎,把它钉在轱辘上,再在滚轴上涂了些油,嘎吱嘎吱的声音没有了,推起来也灵便了。
土坦克要出战了。9月15日,杨司令员把爆破古城营附近鬼子的一座四层炮楼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都知道那里住着一个眉毛、胡子全是向上跷的鬼子指挥官,老乡们管他叫“吊毛司令”。
战士们一听说要炸鬼子最大的炮楼,高兴得又蹦又跳,都要求参加爆破组,开着“坦克”去下炸药。
夜里九点钟,部队出发了。天气也真帮忙,乌云密布,还刮着风。我们悄悄地向古城营方向插去。首先在远离鬼子据点的地方越过封锁沟,然后绕到鬼子炮楼的后面,在一百多米外的一片坟地里,战士们毫无声音地进行了敌前作业。工事做好后,我低声下达了命令:“开始战斗!”
八个爆破员钻进“坦克”,“坦克”后面拖着一条电线,一直通到指导员旁边的电话机上。天漆黑,“坦克”的行动难以看清,只影影绰绰地瞅见它转了个弯,绕过一个土包,眼看就要贴近鬼子的炮楼。这时,猛然听见炮楼上一声长叫,接着打了一枪。显然,敌人发觉了,曳光弹一条条地飞向“坦克”。虽然我知道“坦克”不怕子弹,到底还没用它打过鬼子,仍免不了为它担心。我和指导员立即决定,集中步枪照着炮楼的枪眼齐射。为了防止敌人出击或逃跑,我又派三排长带着全排,迅速迂回到炮楼左侧的土埂边上。
土坦克终于冲到炮楼底下。这时鬼子竟然不打枪了,只见炮楼左边门前人影滚滚。“敌人真的想逃跑啊!”我正有些发急,突然几颗手榴弹在炮楼左侧炸裂,接着土埂边上的轻机枪也打过去了。鬼子爬着、叫着,缩进炮楼。
“三排打得好!”我刚向指导员说着,他手边的电话铃响了。“坦克怎么样?”我问。指导员也顾不得跟我答话,只是拿着送话器讲:“向后,再向后撤一点!”我知道这是爆破手们靠着坦克的掩护已送上炸药,如今正在往危险区外撤退。我忍不住高兴,命令全连集中火力封锁炮楼的底门。鬼子还以为我们想硬冲呢,正在炮楼上拼命抵抗,企图阻止我军攻击,突然炮楼跟前火光一闪,紧接着就是一声震天的巨响。我高呼着:“同志们!冲啊!”全连从四面八方冲过去。刚才还在凶猛地喷着炮火的四层炮楼,转眼变作一堆瓦砾,几十个少头没腿的鬼子尸体,连压带烧黑糊糊一片,也分不出哪个是“吊毛司令”了。
我们乘胜又破坏了一段公路,轮班“驾驶”着“坦克”,在天亮以前返回驻地。
第二天一早,上级领导、兄弟连队都来看我们的“坦克”了。只见它浑身布满了弹痕,坦克内的同志没有一个挂花的。同志们都夸奖小胡的创造精神好,他仍是把脸一红,嘴里嘟囔着:“这是大家搞的……”
在以后一个月的战斗中,我们和兄弟部队使用土坦克,炸掉许多敌人的碉堡,敌人的什么“锁”呀“链”呀的,被砸得七零八落。〔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十年征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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