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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风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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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03-01
第6版()
专栏:

  太湖风帆
  单可民
我曾经多次在太湖边留连忘返。在远离太湖的地方,有时看见一片水面,一只船儿,就不禁想起太湖上的风帆。
太湖上的风帆真是好看。一片一片大大小小的帆儿,有白的、黄的、棕色的,像长起一对对翅膀,飞翔在天水之间,乘风破浪前进。
而今,我又到了太湖。天像要下雨,船儿很少,只隐隐约约看得见几点帆影。湖水却呼隆呼隆直向岸边涌来,沿着石砌的堤岸激起一团团浪花。
“湖里风大浪高,烟雾蒙蒙,恐怕看不到那疾驰的风帆了!”我正沉思,忽然有人在我肩上一拍,抬起头来:一个中年人站在面前。这人中等身材,着灰布制服,一张深棕色的面孔带着笑容。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一时想不起来。
“不认得了吗?”中年人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来:“记得吧,那次在二零一工地……”
“秦师傅!”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我去西北一个建筑工地,听说有位快速砌砖能手,突破定额两倍多。我出于好奇,便攀上高耸的脚手架寻去。那时已是五月天,可西北地方的早晨仍是寒气逼人。老师傅穿一件短棉袄,腰里扎一条麻绳,戴着藤条编的安全帽。砌墙的熟练动作真叫人惊讶。他两手同时抓起两块砖,一前一后不停地砌,一会儿砖便升高到胸部。我凑近仔细看看,砌的整整齐齐,灰缝饱满,质量完全合格。
问他怎么砌的又快又好,老师傅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平常用一只手,现在只是叫两只手都用着就是了。同志,你想想,全国都在努力建设,而我们这生活全靠一双手!能不叫这两只手出力?……”我紧紧地握住他一双大手,全身一阵火热。
想不到今天会在太湖边重逢,自然十分高兴。
秦师傅是上海人,我想他准是回家探亲,顺路来这里玩的。他指了指桥那边,告诉我,他就住在那蓝琉璃瓦屋顶的太湖工人疗养院。
“哦,是来休养的!”
“是啊,”他笑了笑说:“真想不到,我们这样的人,会住上这大楼。”
他又叹了口气说:“咳!住不惯呀,真想回去!”
他看出我没有懂他的意思,便解释道:“不是说不好,再好也没有了。雪白的房间,弹簧床,一开窗看得见太湖;天天休息,看报,下棋,有点儿毛病,护士一天问三遍,医生两天一检查,我真受不了,还是回工地好!你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在房子里坐着真要闷出病来的!就我这双手吧,三十年来从未歇过,一歇下来空着两手就觉得没处摆……”说着他把手伸到我的面前。这是一双粗壮的、结实的手,就像山脚边那棵露出土来的古松树根。你可知道它抓过多少块砖头,磨掉多少把镘刀柄啊!
秦师傅换了口气接着道:
“他们不让我回去,也罢。空着手总要瞎转念头。我说:那么这里有啥修修补补的活我来帮帮忙吧,我是瓦工,木活、油漆活也能过得去……,可谁也不答应。头两天,我里里外外转了几遍,却找不到活干……。”
我安慰他道:“来休养是国家的关怀,你有心脏病,应该安心休养嘛!”
“应该?”秦师傅涨红了脸:
“就凭我一点小毛病吗?前天队里来信说他们正忙呢,而我在这里闲着!”
这时,一阵凉意袭来,才发现下起毛毛雨来了。
我们沿着湖岸走着。秦师傅的背有些驼,鬓角上露出几丝白发,脸上挂满细细的水珠。他有时弯下腰来顺手把绊脚的石块拾起;有时跑上几步把倒下的花枝扶起来。
风大了,雨密了,我们加快了步子。
突然,前面离岸不远处出现一只三篷的大帆船,正飞快地驶来。那深棕色的帆篷鼓得足足的:船身好像全浸在水中,只有船头昂起。帆船在风雨里急速挺进,在面前擦过去。
秦师傅是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这样的人我见过好多好多。他们宁愿住帐篷、工棚,受雨淋、日晒、风吹,来的时候是一块平地荒坡,当他们把大楼、工厂盖起,他们便卷起铺盖走了……谁要是问他们苦不苦,他们会笑眯眯地说:当新砌的烟囱冒出第一缕黑烟,当新建的学校传出琅琅的书声,当人们欢笑着搬进新居的时候,他们会觉得没有比这更甜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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