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习害死人呵！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不学习害死人呵！
柏桦
你问我为什么要努力学习文化？提起来话长哩！远的不说，就以这次打归绥时我们单独活动的教训吧，团长亲自叮咛我：“你们连担任侦察警戒的那个方向最重要，你这次可要小心！要完不成任务，你就要负完全责任！”
我当时一想：唔！我别的不会，打仗可是老本行；加上指导员政治文化都有一套，那还怕什么？！
“对！一切有我负全责！”我挺有把握的答应了一声，就回驻地了。
夜，静悄悄地，没有声音……时间，九点、十点、十一点、……流水似的过去，看样子今晚大概不会有什么敌情，我就安然的睡了。
“报告！”团部通讯员张生贵的响亮的声音惊醒我，我强睁开迷糊的睡眼，接过他手里的“命令”，唤了一声指导员，没哼，周围一瞧，才知他出去查哨了。在摇幌的豆油灯光下，我认清确实是道“命令”，因为这两个字我看的次数太多了。
我猜想着：不是什么敌情通报，就是注意警戒，准备拂晓出发。但我马上又想起：前次在驻防时，团部来通知，发给我们两挺轻机枪，九十枚手榴弹，可是我以为是会报，草草的画了一个“知”字，随即就跑到团部去了。参谋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猛的一眼发现我就很严肃的问起我们为啥不领武器。我一听“牛头不对马嘴”，一顿子批评，只好哑吧吃黄莲——苦在心里。
不识字的教训，又闪上我的脑子。脑子一热，更引起了往日的烦闷，我披上棉袄，到院里去遛＠……
“王连长！请你盖个章吧！我还要到三营去传呢。”通讯员等了半个钟头有点不耐烦的催促着。
“嗯！”我慢慢的应了一声，心里焦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不盖章当然不行，马马虎虎盖上吧，那可又不知道里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情。叫别人去看看吧，又怕暴露秘密……通讯员十分恭敬的站在我的旁边，逼得我在冷风中直是冒热汗。虚伪的自尊心鞭打着我，我这连长怎么连命令也看不来？……
最后在气忿、羞涩中，只好故作镇静地盖了一个章，算是打发着通讯员走了。
桌上的马蹄表，清脆而均匀的响着，约莫下两点的光景，指导员回来了。我很含混的把刚才来“命令”的事情提了一下，就匆匆地把话题转到商量着：叫各班带哨的今晚要特别注意，马备上鞍子，人都要将衣服穿好，随时防备着敌人的袭击。
星星稀落，天色灰白，是拂晓的时分，我们才算放下心，同志们也就一个一个爬上炕头睡着了。……
“乒乓！轰隆隆！……”前边一排守卫的岔口上枪声在响了。两个联络哨跑得气喘喘的只喊了一声：“敌人从西边山沟里扑来了！………”接着，三排副也跑来了，我问他：“有多少敌人？”他也说不大清楚。
我顿了顿，马上就吩咐他：“赶快将你们那个排带去抵抗！”那知队伍还未来得及出村口，东面也打响了。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糟了，与指导员商量了几句，提着驳壳枪就直往东边跑去。
哒哒哒！……唔！南面敌人的机枪又围上来了“上房吧！坚决抵抗！”我挥着臂膀，第一个就爬到屋脊上，顺手接过战士的机枪，照准敌人最疯狂的地方，咯！咯……的就还给了他们四五索。
“同志们！随我来！我们……”指导员带着第二排，从数丈高的院墙上跳了下去，想占住那前边桑树林的制高地。刚喊了一句“一排”！子弹飞来！他霎时倒在绿草丛丛的路边，负了重伤。……
“坚决打呀！为指导员报仇！”战士们激愤地呐喊着，顽强的抵抗着，为了迷乱敌人的射击，我又叫一排长带领着队伍，从墙跟爬向高地，从这屋脊飞也似的跑向那个屋脊去。钢铁般的斗志，忿怒的吼声，压倒了敌人嚣张的气焰………
两个战士与三班长又负伤了，但东边敌人的火力果然被迷乱了。我端起机枪正准备再扫一下，突的一颗子弹，打进我的右臂，我恍惚地昏过去。
“同志们！冲呀！冲呀！”当我惊醒的时候，满耳尽是撕杀的喊声。眼看着敌人队伍大乱，哀叫着，成群的倒了下去，敌人溃散了……
半个多月以后，我伤势好转起来，医生也答应让我出去散步。我信步向团部走去。
“报告！”
“进来！”团长答话，但口气和往日有点不同。
我迟疑的进去了，团长递了一张凳子，稍稍的问了我一下伤势，还很亲切。但参谋长沉默着，使我感到这种空气相当严肃。
“王尧琴！下命令叫你们连夜转移，你红朗朗的章子盖上，为什么就不执行呢？自己不好好派出侦察，又不执行团部命令；究竟是什么理由？”团长收起笑容，炯炯的眼睛盯着我。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那天夜里的命令说的什么，我口吃着，吞吞吐吐的答不上话来：
那晚指……指导员不……不在，文书又……又出发了……我不……不敢叫别人看……
“呵！……”参谋长侧着脸出了一口长气。
我平日没有注意学习，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悔悟的念头，热辣辣地刺着我的脑子，顿时，周身都发起热来……。
“你知道你这一下子对革命造成多大的损失吗？十几位同志伤的伤，亡的亡！……”
“我……不好学习，我对不起革命，对不起同志们！”
“那么，以后要好好接受这些教训！”团长的脸色已显得温和些了。
参谋长接着说：“老实告诉你！如果不是你们这次反包围反的好，如果不是你作战一贯坚决、勇敢，这次又是‘无意之错’的话，那就非要受严重的处罚不行！”
“是！是……”我听着、听着，汗珠直往鼻梁上冒，这一下才真的懂得了不学习要流血呵！
“同志，回去吧！记住，记着这次教训！”团长再三叮嘱后，我惭愧地走了出来，我再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狠狠地痛哭了一阵。本来革命军人是流血不流泪的，可是我太伤心了，我给党给人民造下了这样的罪恶，但，党还原谅了我，我不能好了疮疤忘了痛呵！一定要下决心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