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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波堤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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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4-11-02
第6版()
专栏:

防波堤
叶楠
天亮以前,海湾里非常宁静。我和捕捞队的保管员谢荣大爷坐在舢板上。我们刚从附近海面钓棒棒鱼回来。我们的舢板系在防波堤的内壁。和我们这艘舢板并排系着的,还有很多空船,它们都静静地漂浮在水上。虽然堤坝以外的海面上泛着白色的浪花,但堤坝以内的海湾,却平静得象一面青色的镜子,连映在水里的星星,也象生了根一样,一点也不晃动。
谢荣大爷指着防波堤问我:
“我们的防波堤怎么样?”
这座防波堤当然很好。它全是长方形的花岗石砌起来的。堤面很宽,简直能在上面开汽车。堤上有一座小小的灯塔,在老远的海面上都能看到它照射出去的明亮的光。但是,它毕竟是一个生产大队修建的,比起大港口的防波堤来,它还是小得多。所以,我只是淡淡地回答说:
“还不错。”
“还不错!?……”他低声嘟噜了一句。看来他对我的回答是不满意的。我想,他对自己双手建成的堤坝总是偏爱的,于是赶忙说:
“大爷,论说,一个渔村有这样规模的防波堤,当然了不起。不过,比起大港口……”
他没让我把话说完,就不高兴地说:
“比大港口干什么?我们这儿过去根本没有什么堤!你想想,没有防波堤,我们过去是怎样干活的哟!”他看看我负疚的脸色,挪了挪身子,紧靠着我,语调变得柔和起来。
“我们这儿过去就是好渔场;可就有一点不好,这个湾子弧度太小了,三面没挡头。一有点风浪,湾子里的水就晃荡开了。不要说装船卸船不方便,要是风浪大了,湾子里停的船,不是被刮跑,就是被撞碎。
“那时候,真正下海打鱼的,自己大多没有船,船都是鱼行老板、网班主子的。这些人有的是钱,可没有一家想修过防波堤。这是啥道理呢?因为就是没堤,他们的船也丢不了,毁不了——全仗我们卖劳力的穷打鱼的肩膀保住啦!”
“那是怎么回事呢?”我插嘴问。
“渔霸有章程:只要船靠滩,就得把船抬上岸。不大个船就有一千多斤,三天两头得抬上抬下,那个罪就受老啦!你只要看一看我们这老一辈的渔民,你就明白了,哪一个都是弯腰驼背的!
“我十五岁就给班主子卖力气了。有一回,刚从海上拢滩,肚子里没食,没气力,我们四个人抬一条船抬不起,央求班主子多派几个人,他不答应,眼睛一翻:‘嗬!看把你们给娇贵的,四个汉子连小船儿也抬不动啦!给我抬!要是抬迟了,让浪把船撞掉一点皮,警察局里见!’我们只好忍住饥,硬着头皮、喊着号子往上抬。
“我刚一往起站,用力过猛,只觉得两眼金花乱窜,右腿疼得钻心,一下子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穷哥儿们已经把我抬到家了。这工夫,我才看见,我的小腿骨弯了,整个腿都肿了。没钱请医生,我妈每天用手给我揉。一两个月她一直给我揉,一两个月她的眼泪也没止过,等我能下地了,我妈的眼睛也哭瞎了……”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又停了好大一会儿,他挽起裤腿给我看:
“你看,我这条腿弯成这个样子,现在已经没法治好了。
“成立大社那一年,社委会决定建堤。你想想,我们那个高兴劲儿!社里不让我动手,可能拦得住我吗?我没比小伙子们少干活。从建堤那一天起,每天晚上,我妈让我详细讲:铺了多少石头啦!修多高啦!堤建成的那天,全村老小都到这湾子里来了。我妈让我牵着她走上防波堤。她问我:‘堤外边有浪不?’我告诉她:‘妈,有。还不小哩!你听!’她听了一会儿,又问:‘堤里边有没有浪?’‘没有。妈,连小浪也没有。’她笑了,又问我:‘往后谁也用不着每天抬船了吧?’‘对!用不着每天抬船了。就是修船的时候,也不抬了,用绞车往上拉。’我妈听了,抱着我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说:‘我这不是伤心,我是高兴。这全是因为有了共产党、毛主席的领导呀!……’”
谢荣大爷用袖头擦了擦眼睛,站起来看着东方。我也随着站起来。天已经大亮了。天上泛着朝霞的红晕,海面上的浪峰也被映红了,象是炽燃的火焰。我这时又重新看了看防波堤,它象一只坚强的手臂横插入海水之中。堤上屹立着一个站哨的武装民兵,他的枪刺闪着耀眼的银光。我认识他,他正是谢荣大爷的儿子。这时候,我第一次感到,这座堤坝是无比的壮丽,它不仅是防波堤,它是渔民前进道路上的里程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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