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机商人赶快洗手！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投机商人赶快洗手！
章乃器
人民政府对于私人资本的态度是这样：给生产资本以充分的扶助和鼓励；给正当商业资本以充分的保护——内中经营出口贸易和执行城乡交流任务的也可以受到扶助和鼓励；给投机资本以严厉的打击和制裁；同时，要求一切私人资本接受国家资本的领导。这种态度完全符合共同纲领的规定。必须如此，才能达到发展生产、繁荣经济的目标。
国家资本领导私人资本是为着整个国民经济顺利的发展，同时也是为着私人资本的正常发展。没有这种领导，私人资本的发展便要变成无政府的混乱状态。无谓的竞争徒然浪费了人力物力，而不能达成国家和人民的要求；同时，私人企业也就会在无谓的竞争当中纷纷破产。这真是公私两损的。
投机资本是根本逃避甚至抵抗国家资本的领导的，它是私人资本中的叛逆，是经常的对国民经济遂行其破坏的作用的。大体说来，它是地主资本、官僚资本、买办资本和流氓资本的化身，本质上就是落后、反动的。当然，也有少数，是在国民党反动政权的残暴而且无能的经济措施之下，从正当的工商业当中脱离出来的。投机资本的活动一天不停止，市场便一天不安定，经济秩序便不可能建立，正当的工商业便不可能发展繁荣。因此，从任何的角度来看，投机资本都必须加以坚决、干净、彻底的消灭。
中国人民在中共的领导之下，已经发挥出来强大无比的斗争力量。一百多年来在中国横行无忌的帝国主义势力已经从大陆上被驱逐出去了。二十多年来在中国施行极端反动统治的蒋介石匪帮，已经基本的被摧毁了。蒋介石得到了五十亿以上美元的美帝援助，拥有四百万多人的武装部队，以实力雄厚的官僚资本作为经济掠夺的执行机构，以在中国社会盘根错节的封建地主势力为爪牙，深入布置在广大的农村。这样一个巨大空前的反动力量，都要在中国人民的面前一败涂地，比较上渺小可怜的投机资本还有什么小丑跳梁的可能呢？
从全国来看，在老解放区里，投机资本已经大体的绝迹。在任何一个新解放的都市里，投机资本一般的是要活跃一时的。往往要在几次的反复袭击、几次的遭受到重大的损失之后，才会再竭三衰的消逝下去。任何人只要多了解一些解放都市经济情况演变的过程，自然会明白，投机的勾当在新中国是不可为的。
人民政府对于投机资本的打击，在战略、战术的运用上，和军事作战一样，也是紧紧的掌握着毛主席的指导原则。大体说来，是“争取主动”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是“集中优势兵力在一个战役当中歼灭敌人”。首先当然是客观的、细致的、实事求是的分析市场情况，了解敌情；其次便是集中足够的力量，采取有利的时机，给投机商人以一蹶不振的打击。
虽然我们的经济还在极其艰苦的恢复阶段，但，由于我们是一个地大物博人多的大国，由于人民已经获得了解放，自己站立起来了，而且自动的组织起来了，在经济动员上所表现出来的力量是史无先例的。用这个力量去和那已经失去了帝国主义和官僚资本的直接支持的少数投机商人斗争，是绝对可以取得胜利的。过去多少场的斗争事迹不可能在这篇短文内一一叙述，单说今年八月间支持上海的一次经济动员，那个规模就伟大得惊人。东北的大米第一次运到上海，使得过去一向只知道依赖洋米渡荒的上海市民尝到了自己的东北米。华北的煤从来没有坐过火车，这次为着要突破敌人的海口封锁，大量的开滦煤用火车冒着敌机的袭击，源源的运到上海。华北、西北、华中的棉花，在青黄不接的季候，也出于意料的大量运到上海。这样，在粮食方面，配合着秋收登场，不但平稳的渡过“六月荒”，而且相当长时期的使米价平定在七月高峰的六折左右。到现在还有足够的存粮可以供应民食，继续镇压投机商人的兴风作浪。煤荒不但被克服了，而且还充分供应了冬令旺销季节，到现在依然存储着比抗日胜利以后国民党任何时期都丰富的煤斤。棉花维持了纱厂的继续开工，直至九月开始的“否极泰来”阶段。经过这一次的动员，我们便基本的战胜了敌人的封锁，同时还给投机商人以重大的打击。他们不但在货价上吃大亏，而且支付为数更大的利息损失。
战略、战术上明智的运用，特别表现在应付今年十月、十一月间的物价波动。事前在分析市场动态的工作上，就是十分客观的、虚心的、实事求是的。大家一定会记得，国民党官僚们是不肯承认通货膨胀的事实的，尽管那时候的通货膨胀是无限度的，恶性的，是完全不同于我们目前的通货膨胀的。他们要把物价高涨的责任，完全归咎于人民；在他们的心目中，不但是“无商不奸”，而且是“无民不莠”。我们的财经工作人员刚刚相反，他们很坦白的承认物价波动的基本原因，是由于通货膨胀。其次，承认是他们自己对于市场供求情况估计不够，物资储备不充分。华北方面还受到防疫停止交通的重大影响。又其次，才指明投机商人的兴风作浪，推波助澜，造成市民的恐慌情绪。有了这一种面对事实的市场分析，战略、战术的运用，便自然可以周密、正确了。
在那紧要关头，像我们这班知识分子就难免要犯主观主义的急性病。我那时曾经一再提议早点下手，对市场施用压力。然而，财经工作的负责人却是那样的沉着、坚定，认为依据通货数量和物资数量的对比，时机尚未成熟。应该再多准备一些实力。同时，不妨再从市场阵地撤退若干步，以便争取主动，进行反攻。事后的检讨告诉我们，这种策略是完全正确的。经济上的反攻从十一月中旬开始。以五福布为例，十一月十三日的行市是每匹十二万六千元，比较十月三十一日的五万五千元，已经涨起一倍多。那就是说，倘使反攻提早半个月，两匹布吸收货币回笼的力量，就抵不了半个月以后的一匹。譬如用兵，在敌人深入到达了于我绝对有利的地形之后，一师兵就可以发挥出来两师兵的力量，就有把握可以克敌制胜了。
反攻不限于经济，而是经济政治双管齐下的。在经济上也不限于抛售物资，而是同时在恢复交通、紧缩通货、……各方面一齐努力的。反攻还不限于一个地区，而是各地区配合协同动作的。比方，十一月十三日在北京逮捕了王振廷等十六名“米老虎”，十六日在上海逮捕了庆丰等七家米店的老板。而就在十六日那一天，京绥铁路也恢复了通车。国家银行停止了贷放业务；政府除了停发各种非急需的支付之外，还冻结了各公营企业的现款。这样，全国各地的物价，就从十一月下旬开始下跌。一直到现在，许多投机性特别大的商品，价格都还落在十一月的高峰之下。如北京的五福布，最高时每匹到过十六万六千元，现在站定在十四万几千元。上海的二十支纱，最高时每包到过三百八十万元，现在只有三百二十万元左右。投机商人受到了货价损失和高利贷负担的两重打击，纷纷破产——代表的例子便是上海恒利等五家行庄的倒闭。银钱业倒闭如此之多，投机商号和个人破产的数字之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投机商人给与政治的打击，所采取的步骤也是十分周密、审慎的。这里也应用了兵家“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策略，先让投机商人肆无忌惮的猖獗一下，让雪亮的人民眼睛认清了谁是最跋扈的投机商人，然后选择一些怙恶不悛的加以一网打尽。比方，今年六月间在上海证券大楼围捕了六百多名的金钞投机商人，全市“亨鼠”几乎无一漏网。十一月间在北京，上海两地逮捕了投机倒把的米商，在广州逮捕了二百多名的金钞投机商人，都是罪恶昭彰，人人称快的。打击面缩得非常之小。比如，上海的金钞投机者，何止数十万人？六百多名不过是千分之几。北京有一千七百家的粮食业者，十六名也不到百分之一。上海的七家米店，所占的百分比就更小了。广州的二百多名金钞投机商也不过占总数的千分之一二而已。这又和国民党时代成一个绝对的对照，他们专打多数的苍蝇、蚊子，我们却专打少数的豺狼虎豹。
这样的经济政治双管齐下的对于投机商人的打击是绝对有效的；投机商人经过了几次的反复的打击之后，是一定可以消灭的。有人觉得奇怪：何以国民党动不动杀人，然而投机风潮却愈来愈大；中共领导之下的人民政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枪毙过投机商人，何以反而能够消灭投机？这不是别的，而不过是因为我们今天的经济、政治基础，完全和国民党不同。
在经济上，今天的人民币就和国民党的法币、金元券以至银元券完全不同。人民币虽然由于战争的需要，不可免的发生了膨胀的现象，然而，膨胀是有限度的——这表现在全体党政军人员省吃俭用和财经人员的精打细算上面。铁的证据便是人民解放军在陕北被围的时代，曾经用自己动手搞生产的办法达到了完全自给之后再向国家交纳公粮。有了这样的军队，可以保证一到军事稳定阶段就不大需要依靠膨胀通货来养兵。一个国家只要军事支出有了办法，还有什么可能会出现财政赤字？另一个铁的证据便是一九五○年的概算。在那里面，国营企业的投资占总支出的百分之二十三点九，远大过了财政赤字所占的百分之十八点七。那就是说，倘使除去了资本的支出，财政收支已经达到了平衡而有余。展望明年，大陆上已经基本的无战事，军队的情况要远比被围困的时期要好。在执行了毛主席全军从事生产的号召之后，一九五一年度的预算必然会更使得我们大家欢欣鼓舞。所以，千万不要有一种机械的推断，认为大革命、大战争之后，货币制度必然要崩溃。必须认清，有了具备二十多年的革命经验，经过了千锤百炼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着这一个革命战争，加上苏联三十多年的革命、建国的宝贵经验供我们师法，中国的革命虽然经历过千辛万苦，甚至在军事完全过去之后，建设的工作依然是艰巨万分，然而，对于革命、建国都极端有害的货币崩溃的灾祸，是绝对可以避免的。
经济上另一个有利的因素便是上文已经说过的物资动员力量的伟大。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国民党时代不曾有过的全国的统一局面，全国的铁路网已经大体的恢复了通车。由于工人阶级伟大力量的表现，在许多铁路线上，运输的成绩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国民党以至日伪时代。倘使到今天为止我们的物资动员已经足以控制市场、打击投机商；那末，今后由于生产的不断提高和交通的更加畅利，再加上解放区域的迅速扩大，物资动员的力量必然还要大大的增加。投机商人还有勇气再来尝试一下“螳臂当车之勇”吗？
经济上我们还有一件武器，就是一九五○年人民胜利折实公债。毫无疑义，这一次公债的发行，势须吸收大量的游资，势必稳定了物价，使得投机商无机可乘。除此以外，所有的投机资本，是很可能通过人民的评议，使之变成公债的。人民一面自动的节衣缩食，减少了物资的消耗，一面把自己手里的余资交给政府，换成公债，不使它流入投机商人的手里去，这都是对于经济稳定极端有利的。
此外，我们还有兄弟国家的援助。我们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之上得着外援，不但是一种极其宝贵的精神的鼓励，而且一定会发挥极其伟大的效果。
政治上和国民党根本不同的是政权的本质。人民政府是人民自己的政府，是为人民谋利益的，是得着人民的一致拥护的。解放了之后的人民有了坚强的组织，启发了集体的智慧，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共同来制定政策同时彻底的执行政策。任何的破坏分子将都逃不出人民的检举—投机商人当然不能例外。在国民党时代，大投机商人是四大家族的羽翼，他们在事前可以得到任何政令执行的消息以遂行其投机，在事后还可以得到权门的掩护逍遥法外。那些受到制裁的，一般的只限于没有政治背景的可怜虫，偶然的例外也不过限于一两个由于权门内部的派系冲突所致的牺牲品而已。这种情况今天完全不存在了。因此，在投机商人当中，中小规模的在几次反复的经济打击之后必然陷于破产。大的、众目昭彰的，拥有雄厚的资本，准备在低潮当中挺一挺，静待高潮的到来，然而依然逃不出人民的耳目，最后还是要受到政治的打击。有雄厚资本的投机商人不但要性命，而且要面子。他们只有在国民党时代在权门的保护之下可以包稳赚钱而不会失面子，才敢大胆的投机。我们今天不必要他的命，只须丢他的面子，他们就不大敢于尝试了。
这种经济的、政治的基础的不同，就保证了我们今天可以根绝投机商人而不必使用残暴的刑罚。这点是必须相信的了。另外还必须相信一点，就是学会了马、恩、列、斯的革命理论，接受了毛泽东思想，是在任何的战线上都可以打胜仗的。
军事作战在大陆上已经基本的过去，明年的中心任务将是经济作战。在经济作战当中，我们要和天然斗争，要继续的肃清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残余势力，要消灭农村里的二流子，还要消灭城市里的投机商人。此外，积极方面的组织、动员……等等工作当然更是千头万绪，任务确是十分艰巨的。这里所要特别指出的，便是消灭投机商人一项必然列在我们的工作日程表上面，而且这一项任务是比较可以迅速达成的。
我们必须提起大家的注意，消灭投机商人并不是要消灭那些人，而不过是要消灭他们的投机行为。我们不但是网开一面，而且简直是网开三面。丰富的资源等待大家去开发利用，空前广大的市场便于大家进行物资交流的工作；庞大的农民群众需要市民的服务。这种种有利于正当工商业发展的条件，都是前所未有的。工商业家不必再为外货的倾销和官僚资本的压迫而提心吊胆，不会再遭受贪官、污吏、特务、流氓、地主的勒索讹诈。这种条件也是前所未有的。他们只须老老实实的接受国家资本的领导，规规矩矩的做自己的事业，便可以得到政府的保护和扶助。工商业有了这样海阔天空的发展领域，还有什么理由再去做投机生意？因此，投机商人的确是可以洗手了。只要他们洗手，好好的做正当的工商业，人民政府一定会同样的保护他们，扶助他们。“回头是岸”，跑出卑鄙龌龊，乌烟瘴气的投机圈子，离开足以招致身败名裂的死路，毅然决然的参加伟大的人民队伍，大伙儿昂着头，挺着胸，走向国家建设的大道，投机的人们难道不应该这样想、这样做吗？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吗？人都是愿意好好的做人的。罪过只属于黑暗反动的统治，它把多数人放在非人的环境里面，才使得某些人流入魑魅魍魉的行径。现在，尽管光明已经到来，这些人依然徘徊在歧途上面。依照中共和毛主席一贯的“与人为善”、愿意人人各得其所的宽大政策，我们必须用种种一切的方法，来争取，改造这些人。我们各地人民政府的工商行政机构，都会诚心诚意的指导这些人走向正当的工商业道路，只要他们表示情愿这样做。至于那些并不经常的以投机为业，而不过是为着货币保值偶尔的做一点囤积勾当的人们，问题就格外易于解决。折实储蓄和折实公债都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使他们得到比囤积物资更有利更稳妥的结果。
我愿以十二万分诚恳的心情，劝告投机商人赶快洗手！
一九四九、一二、二七，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