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战胜不了的灾荒 记皖北救灾英雄黄景堂 [复制链接]

第11版()
专栏：

　　没有战胜不了的灾荒 记皖北救灾英雄黄景堂
菡子
黄景堂同志，在中共宿县县委的同志们看来，他是一个能够吃苦耐劳深入群众的老同志，去年六月，皖北的灾情相当严重，县委决定黄景堂同志下乡工作，他先在王店区里参加了激烈的反匪反霸的斗争。到九月，灾情更严重了，他到新解放区张庙乡刚家村去帮助工作，傍晚他走近庄子，只见四围地上闪着光亮，知道这庄尽是在水窝里了，他心里着急，打算怎样救灾，忽听水里有响声，侧耳静听，才猜出这是水中鱼动，这解了他的结，他想一到庄上，就动员戽水摸鱼。
到了庄上，他弄清楚一百十多户中已有四十多户没有吃的，在村民会上大家提议赶早逃荒，黄景堂同志劝住他们说：“逃荒不是路，生产自救才是办法。”大家请教他怎么自救，他指着庄前的水汪，提出戽水摸鱼，大家笑他傻，说：“古来就没鱼，摸是瞎摸。”黄景堂把水里响动的情况告诉他们，好歹说服了四十三人。他自己先赤脚下水，大家也跟着下了水，后来参加的人就更多了。戽了五天五夜，八亩地大的一块汪子，露出了泥，小水窝里鲜鱼拍达拍达的跳着，伸手就能逮着，共摸出一千六百斤鱼，换了两石两升五的秫秫，三十一斤棉花，这就成了生产自救的资本。大家对老黄信服起来，笑着对他说：“共产党什么方子都能开得出来，这水汪古来没鱼，怎么你来了就有鱼了呢。”老黄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大家伙肯齐心，古来做不到的事都能做到。”在他的领导下，又组织了二十一个妇女纺线，四个挑盐组，整个张庙乡有了刚家村的样子，都组织了副业生产渡荒自救，全乡勉强度过冬荒。
王集乡是王店区的重灾区，到旧历十月，几乎有饿死人的现象，区委就派黄景堂同志去担任乡指导员（即中共支部书记）的工作，他与乡长分工专搞生产救灾。这乡到十一月已有二一四户断炊，全乡几乎都在洼地里。他首先在王集村动员戽鱼，那时，天气正冷着，谁看着水都心凉，又是他第一个赤脚下去了，马乡长也跟着下了水。这次他们组织了七十三人下水，五天六夜戽完水捉了七百斤鱼。老天跟他们作对，哗哗大雨，把大汪又下满了。他又忙着在全乡组织了九十个生产小组，七百三十个劳动力，推盐、磨豆腐、打劈柴、挖藕、纺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力气换饭，赚了三万斤粮食，政府又放了一部分救济粮，全乡五千多口总算熬过了腊月。
几天大雨，河水上涨，王集乡平地起水一尺多深，麦田都淹了水，群众来报告乡政府，对着老黄哭叽叽的说：
“老黄，你算白费心机了，水涨一尺多深，明年还收什么？赶快领着俺逃荒吧！”
老黄一听脸色都变了，他赶快去看水，腊月天不怕冻脚脱了鞋子满乡跑了二十多里，心里只顾替庄稼难受，脚痛也忘记了。他看来看去研究了地形，决定只有挖沟放水一条活路，回来和群众商量，群众哗哗的说：
“好老黄呵，你别提挖沟放水吧，人家湖南陈家（庄名，是王集乡的封建堡垒）不让动一块土，怕的坏了他们的风水，年年涨水咱想挖沟放水就是他们不依，这事从游击区到解放区，十几年就打这个官司，没让放一回，要能放早就放了。”
老黄心想救命要紧，没有打不开的脑筋，他向群众保证说：只要大家准备挖沟放水，湖南陈家归我去说服。起年初二老黄以查灾为名，天天跑陈庄。这一路水深冰冻，从冰上咕吱踏下去，再提上来就得从刀口一样的冰窟窿里抽出腿来，五天跑了十七趟，拉毁了一条棉裤一条单裤，最后连小腿上的皮肉也拉毁了，血淋淋的怕人。他自己不觉得，陈庄有年纪的人看得动了心，中贫农也不坚持败坏风水的传统了。都说：“人家到底为什么呢？嘴唇皮子说枯了，一趟趟跑得这个样子，谁看着不服。”这边一答应开沟，全乡一千多人就在田野里跟寒水冷风战斗起来，沟挖成了，害水顺着沟路滚走了，救出麦子四十一顷，白地七十多顷。群众要把这条沟叫做“黄景堂沟”，又要凑钱给他竖碑，他都不依，他说：“这沟是大家开的，怎么能叫我一个人的名字，有竖碑的钱不能多买几升粮食喝喝么？”
今年三月，天连着下雨，老黄出去查灾，鸡叫动身，赶吃饭时到人家家里，挨庄挨户查看，统计没有吃或缺粮的有七百多户。老黄一面帮助他们继续进行副业生产，一面开富农会，动员了互济粮七百斤，再加政府上次发放的救济粮一千斤，准备分给严重的灾户救急。照说每户数粒子分都摊不到多少，他怕一次分了大家吃完算数，就组织了小磨三十七盘，十家一组，正组长在家负责领导拐磨，副组长每天到时领粮，每人每天四两，能喝一顿稀汤，也就饿不死了。这时上级又发了六百斤救济粮，够他们撑一撑，在庄头庄尾，摸了六根反动派统治时代扒来的路轨，又换了三百斤粮，总共维持了两个多月。他在搬路轨时砸了手，左手中指食指扁了一截，上级给了他十五斤小米买药调理，他忍着痛只在手上按些牙粉牙膏了事，省下粮食给了三家最穷的。到三月底，身体弱喝野菜拌面粉稀汤的都得了病，头肿笆斗大，眼睛也肿得看不见什么，叫人看着难受。老黄带着两个医生挨户瞧看，医生关照要净给他们面吃，可不能再吃野菜。这可把老黄难死了，晚上睡不着觉，爬起和马乡长和赵助理员商量，他提议把他们三份每天二斤四两面粉改成一人照五两掺野菜喝稀汤。以后几天就看见他背着笆斗，朝有病的人家跑，见病人给一点，有一百七十人转了气色，没有死掉。老黄他们自己可饿得成天闹肚子痛，浑身没劲，一蹲下去就支不起腰，这样一直拖到麦收。群众见乡政府都喝稀汤，都感动的说：“人民政府真是处处条条为我们，跟我们是一个样子。”有人问老黄怎么喝得来稀汤，他眼里含着泪花诚恳的回答大家：“我不是那吃饱饭的人出身，起四岁要饭到二十一岁，什么饭没有吃过，我知道饿肚子的味道。”
到可以种秫秫了，可是喝稀汤的都没劲下地，老黄首先领着拉犁耙地，他没显出一点饿肚的样子，拚命撑着，群众也一个劲的跟着他，他不歇大家也不歇，这样种下了九十顷杂粮。种下以后，可恨遍地长了土蚕，把刚长出的秫秫吃得稀稀拉拉的，这比啃老黄的心窝还难受，想来想去他试用了一个办法，在田里挖了一条小沟，铺上杂草，早上一看，土蚕来吃杂草都滚在沟里了，一早能逮几笆斗，就用这个办法救出了二十多顷杂粮。到麦收时，不巧正刮坏风，麦子看着秕下去，好好的麦子只收二成。麦收以后，天又旱，秋粮没法下种，群众都眼泪花花跑来对老黄说：
“老黄你千辛万苦，帮我们活过一冬一春，我们见你的情，看现在这个样子，再不逃荒实在没法活了。”
老黄又劝住大家说：“快别走这条路吧，愈逃愈荒，现在我们国家还困难，逃出去也保不住不饿肚子，再说家里又耽误生产，往后去就更苦了。”他提议大家挖井，开出水来栽白芋，那时他的话有了威信跟“圣旨”一样，大家都依了。他自己又忙着带头，九天不分昼夜，只白天眯眯蒙蒙睡一觉。一起打了四十口井，水泛泛的满出来了，全乡有两千多大人娃子都担着水桶，提着大罐小罐上了地，好比打仗的队伍一样，一阵一阵的，抢着种下了二十顷白芋。
没有多久又到涨水的时候，一天傍晚，他看着北河开了沿，水头呼呼的冲过来，眼看就到他们乡的边上。他跟乡长一起到处吆呼着，叫群众快拿锨的拿锨拿锹的拿锹，出来筑堤防水。当时出来一千七百多人，连着做了一天两夜，筑有一尺多高十六里路长的土堤，终于挡住了水，把整个乡的土地围在安全地带。接着号召播种，群众回答他说：“包不叫闲一块地，像这样不下种，再也对不起共产党。”可是他们乡缺的是牲口，老黄答应替他们到别乡设法。在逢集的时候，各乡人都有来赶集的，老黄召开了群众大会，跟别乡的群众借牛，一面说明互助的意义，一面把与本乡群众商议好的报酬办法告诉他们，答应替每条牛主种一两亩粮食。没几天来了二百二十条牛，王集乡就像是贩牛场似的，可热闹！一齐种下白芋五十三顷、胡萝卜二十八顷、绿豆四十顷、荞麦四十顷，古来没种的地都种上了。这时有一帮土匪想来抢牛，群众愁得不安，老黄又对他们保证说：“你们放心下种好了，我打死不离王集乡，有民兵护着你们呢！”他带了十四个民兵，夜里围着乡巡逻，在老坟、田埂上睡觉，在外面住了一个月零七天。
水进不了乡，土匪上不了庄子，这由老黄领导着筑成的坚固的土堤和民兵们钢铁的队伍，保卫了今年秋天的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