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工程师应有正确立场和观点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人民工程师应有正确立场和观点
公营永茂建筑公司总工程师兼设计公司经理 锺 森
（一）发现了两个问题
自从政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发布严格检查基本建设工程设计的指示后，全国各地已对这个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人民日报一连串的报道，说明基本建设中令人痛心的损失，绝大多数是由于掌握计划或设计的工作人员缺乏正确的思想与工作作风而引起的。我们公司在八月中展开了关于这个问题的检查运动，重点检查了六个工地，并作了讨论。现在我愿从设计工程师的角度，将我的认识与体会提出，以供参考。
经过这一次工程检查，我们发现过去工作中缺点很多，这些缺点的基本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树立高度的为人民建设事业负责的工作态度；第二、是由于我们长期受旧社会影响而在业务上形成了相当浓厚的保守思想。提高到原则上来看，就是立场和观点的问题。
（二）我们缺乏高度的对人民建设事业负责的精神
（甲）工程设计者、委托者与施工者间的关系不正确
新社会的工程委托者，一般讲都是忠心耿耿想把手中的人民事业办好的。但是有一些委托者对工程设计的情况不了解或不够了解，往往在委托设计时提出与正确设计要求相违背的许多条件，要设计者一一照办。这里问题来了，是坚持正确的设计呢？还是照顾到委托者的要求呢？
例如，我们设计的民族学院工程，学校预算有限，仅有一千五百万斤小米。在最初委托设计时，却一定要设计一个能容一千五百学生和职工的教室、宿舍、食堂、办公楼和大礼堂，并且要求形式和质量都要有较高的标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兼备的。我们提了不同的意见，但是他们坚持原意。结果工程师勉强地设计了一套图样，很不合理，各方面有许多批评意见。最后校方才知道是经费不足。于是增加了预算，少盖了房子，改变了一些设计，才比较合理地解决了问题。但已做了不少虚工，并且延误了工期。
又如某小学校要新建工程，委托我们设计。委托者对正规的工程业务不熟悉，坚持要将设计与施工工作配备在自己的一个临时修建机构下工作，他们一揽子包下，什么都要指挥。我们曾提出意见，认为这样做会使职责混淆，对工作不利。但这种意见我们坚持不够。我们仅仅坚持了自己受委托设计的立场，没有耐心向他们说明这种做法会影响工程的合理进行。在施工过程中，这个委托者任意改图改做法，弄得施工单位无从工作。其中违背设计原则太大的地方，我们虽坚持纠正过来，但毕竟造成工程中的许多返工浪费现象。综合以上两个原因，致延误工期一月之久。
过去我们与施工人员的关系，在某些地方常常搞得不好。有些设计人员认为建筑师或工程师至高无上，懂得各种原理，施工人员则低一等，不过是“瓦匠头”而已。也有一些施工人员认为自己富有经验，样样能来，设计人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绘图员”而已。但是事实说明设计者与施工者在工作上有着血肉不可分的工作关系。一旦互相轻视，互不配合，互推责任，必会有损工程的进行。
在这次检查中，我们认识到现在所用的做法说明书，就还包括有不负责任的内容。有时甚至还沿用旧办法。例如在做法说明书中就有：“房基刨槽的深度要到老土为止”的条文，至于老土在那里，我们不必知道，就把责任推到施工者身上了。设计前的地层钻探工作，我们也认为是施工的事情。我个人的旧作风就是如此。例如我当初给北京大学设计灰楼时，施工说明书就写着“刨到老土”，结果发现地基西半部完全是炉灰坑，需比设计深度再挖下二公尺才是老土，包商不肯做，结果“业主”加了钱，才解决了问题。最近设计某工程，事先要我们去做钻探工作，我加以反对，认为地下情况设计人无法知道，这是施工者的责任。又如旧的说明书中，关于材料标准一项，总是写着：“一律凭样临时由工程师决定”，这是我们在旧社会中对待旧包商的办法，拿到今天的工作中来“照办”，就会造成工程的损失。这一切都是应该引起设计工程师们重视的事情。
设计人员、施工人员和委托者之间的不正确的工作关系的思想根源是什么呢？我从自己这些年的工作中，有这样的认识：在旧社会中，我们只想如何符合“业主”的意愿喜好，把工程做起来，把钱拿到手就行了。同时还可以借“业主”的工程，表现一下自己的才能。和旧的包商的关系呢？那就是高高在上，掌握拆改大权，包商对我们应该唯命是从，我们可以说一不二。在“业主”“包商”和我们设计者这三方面的关系中，我们绝对处在“超然”地位。那时，我们对工程的好坏是否关心呢？可以说也是“关心”的，也自认为是“负责”的。不过现在已认识到那时对工作“关心”和“负责”的基础，多半是为了好给自己闯出更好的名声，以便达到名利双得，根本就是单纯从个人的利益出发的。我们也曾有“职业道德”的一套看法，认为既然从事于这个职业，就应该忠实于这个“职业”。对某些以这个职业为台阶而混入官僚买办圈子里的同行，也嗤之以鼻，认为下贱，自以为自己的立场
“纯正”而“坚定”。可是在解放后这一两年工作中，新事物教育我们，逐步认清了这是根本错误的。我们懂得了为人民服务的真理。这使我们从思想上多多少少认清一些问题的本质。如果我们没有站稳正确的立场，仍旧有意无意地本着过去认为是珍贵的“品质”来搞工作，一定就要在今天的新事物面前碰壁了。这时候，自己就会感到灰心扫兴。譬如今天你遇到一位委托者，当然他已经不是官僚买办，而是为人民办事的了。当你忠实地遵照他的意见去做设计，而结果不合正确的工程要求或者不合人民需要的话，那就不管你对委托者或对你的“职业”是如何“忠实”，也不管你的工作如何辛苦，还是应该受到批评。因为这是对人民不负责任。今天你到了工程现场，如果你的设计计算有不切实际或浪费现象，工人和施工人员就可以对你提意见，要求你研究更改。如果你不接受正确的意见，别人也有十足的根据来批评你，说你是官僚主义，顽固保守。整个社会大翻身了，我们过去认为好的“道德”与“品质”所存在的基础已被摧毁了！不彻底体会到这个伟大的转变，工作必然不能进步，精神必然是痛苦的。
我们这次在检查运动中讨论与委托者的关系问题时，一致认识到今天任何一项工程，真正的“业主”是人民，工程的委托人、施工工作人员或设计工作人员，都是站在不同的岗位与职责上，共同配合搞好人民所付托的建设事业。“高度的为人民建设事业负责的精神”，这就是今天我们新的道德标准。具有了这个新的道德，才是良好的人民工程师。
（乙）设计工作中，缺乏计划性，不进行调查研究
正确的计划，周密而科学的调查研究，是搞好工程的有力保证。在这次检查工作中，我们认识到我们过去在总的业务方针、工作制度等方面，都缺少正确的计划性。这是造成错误的根本原因之一。我们在拟订业务计划，接受设计任务时，没有严肃负责地分析自己的能力、估计工作的情况，而表现了好大喜功，不求实际。我们在技术干部的配备方面也表现得无计划，乃至结构和设备工作赶不上建筑设计工作，形成人力浪费。表现在制度方面是我们没有建立很好的业务程序与设计程序，忽视了调查研究的重要性，工作忙乱，常常造成一些损失。今年四月某单位委托我们设计十万平方公尺主要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建筑，工程浩大，委托者限期完成。我们只凭热情，急于完成任务，而没有考虑自己的力量，就答应下来。由于时间急迫，只得一边设计一边施工，并主观地作了计划，结果设计工作陷于被动。工程师们日夜加班赶工，仍与委托者的要求差一大节。当时的施工单位，按照我们的计划在上海招聘技术工人近二千人，急速来京。但因计划实行不了，工人们到北京后无工可做（自然还有其他原因）。这不仅损失了人民的小米，还造成了极不良的政治影响。定计划和赶工时，都忽略了周密的调查研究，结果，房屋的柱基壁梁施工已经完毕，一位工人发现一座四层楼柱基下，有一能容六七人开座谈会的大洞穴。我亲自下去察看，洞顶距柱基仅只几寸。随即在其它柱基下钻探，又发现数处棺木洞穴。这种情况如果不被那位细心的工人发现，真不知将要造成如何重大的损失！
我们设计的燕京大饭店七层钢骨架建筑工程，在今年四月就公布出去，要在今年年底完工。结果由于生产力调配不当，特别是由于缺乏周密科学的调查研究，在结构计算大体完毕，并刨槽施工时，始发现土质太坏，须另改做法设计，延误工期甚久。
单凭热情，急于完成任务，缺少正确计划，忽视调查研究，这就会造成工作的巨大损失。这是对工作不负责任的态度，我们一定要加以纠正。但是在纠正这一偏向时，却要防止消极的一面。那就是强调“计划性”，强调“调查研究”，以至做工作拖拖拉拉，不求进取。这是对工作不负责任的另一种表现。目前国家基本建设多，技术人员少，我们如没有高度的积极性，就不能够完成国家建设任务。因此，我们必须克服这两种错误，采取对工作彻底负责的态度。
在旧社会中，我们既不习惯也不讲究什么“计划”和“调查研究”。在过去私人建筑事务所作过事的人，都能体验到这一点。那时候的业务工作，仅是“家长”式的经营管理，老板说了就算，事情能否办好，一方面是看“好处”多不多，自己的兴头足不足；一方面是看私人间的关系搞得如何。工程到了，如同“财神”进门，即使自己能力不够，也对“业主”说得天花乱坠，只求能有表现
一手和赚钱的机会。至于什么调查研究和计划，根本想不到，也不愿意做。今天一旦参加了如此庞大的国家企业，委托工程者又是排队挂号的挤上门来，热心的人认为正是好时机，既能使自己的企业为人民多服务，又能够好好显示一下自己的才能，但是却没有认识到自己仍按过去的习惯办事，事情就办糟了！
从上面所谈的这两个问题中，我们认识到树立高度为人民建设事业负责的态度，这是一个人民工程师搞好工作的先决条件。在我们今后的工作中，应该以这一正确立场作为尺度来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改进我们的工作。
（三）业务上的保守思想
（甲）纠正设计工作中的资本主义影响
我们工程师过去长期受了资本主义式的教育。在旧社会中，我们（特别是房屋建筑技术人员）所服务的对象，多半是官僚买办资本家之流。因为在旧社会里，只有他们才盖得起较好的房子。这种长期的影响，常常使我们“墨守成规”、“沿用旧例”，按照旧的感情与喜好，去处理今天国家的基本建设工作！有些人在设计时抱着外国杂志东抄西仿，不是从使用者的实际需要出发，或者在这方面做得不够，当然也不会去考虑如何通过建筑形象刻划出中国人民的伟大感情、性格和气魄这一类问题了。
譬如同样设计一个纺织厂，过去主要的考虑是要满足资本家多赚利润的要求，在布局与设施方面，就很少或根本不考虑工人的健康和学习环境。但在今天就完全不同了，不只要在设计中必需考虑到工人的健康与学习环境等“新”问题，而且要考虑工人们新的劳动态度和新的操作方法。我们必须改变设计工作中的“老经验、老手法”那陈旧的一套！
今年我们设计民族学院。正因为是“民族学院”，所以应该严肃而慎重的从“民族形式”这个角度去做设计。但是在最初我对这个任务是十分苦恼的。我自己在旧社会中与外国人共同搞了二十多年的建筑工作，能够说我思想没有受资本主义影响吗？那是很难想像的。同时一般的工程师们也多从旧社会中来，思想上也都背了不少资本主义影响所造成的“包袱”。这种情况下要想要求创造出好的“民族形式”是极困难的，所以后来决定仅仅把“民族学院”的设计作为一个“民族形式”的初步探索，这才决心去搞这件工作。现在设计已经搞出来，施工也到相当程度。一般的讲，这个探索尚难肯定是成功的，但在摆脱旧的资本主义建筑思想，争取做到适合于中国人民大众要求这一点上是做了初步工作的。
我又记得当初我参加新建协和医院工程的时候，当时钢筋配置工程，委托给汉士洋行去代办。这个洋行根据美国的一套计算表格，很快地就把整片整片的钢筋配上去。这样做房子当然也不会塌下来，但钢筋数量却大大超过坚固标准的要求。这是属于结构计算问题。现在有许多工程师仍不去研究如何发挥结构用料的最大效用，减低工程成本，而去沿用一些最省事的为资本家设计时习惯用的一套方法。如果单把配钢筋这一项浪费经过调查研究统计起来的话，一定是一个非常惊人的巨大数字。
按照新社会的要求，进行工程设计，这是一件艰巨而细致的工作，需要经过大家长期的摸索与研讨才能做好。但是问题就在于我们新时代的工程师们是否决心解脱旧社会给我们的坏影响，虚心地学习研讨新社会的新事物。
（乙）工程标准为什么不能切合实际需要
这次检查工作中，我们这里的同志对于工程标准问题，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看法认为目前主要应按人民大众的实际需要及国家现有的经济条件来决定设计；另一种看法认为基本建设是百年大计，形势是发展的，如果不往前看，按今天的标准来盖房子，将来又拆倒，岂不太可惜？所以不能迁就目前的水平。
我认为这个问题应该从每一个工程的实际需要来看。譬如在北京，在人民的首都，有些政府机关或其他建筑物是永久性的，或有关国家观瞻的，就应该从百年大计的需要来考虑工程的标准。又如新建一个大工厂的重要厂房，自然也应该从百年大计出发。但是一般的房屋建筑，是应该从广大劳动人民的需要，从目前国家财政经济情况出发，不能脱离实际，空谈什么标准。
北京现在房荒严重，今年北京市房屋建筑任务，主要落在我们公司的肩上。我们接到任务后，没有能够好好分析情况，配合实际需要，有重点地拟定方案；也没有很严肃地去研究如何使一定的经费能更好更合理地解决首都房荒问题。我们许多工程师，当时提出建筑甲乙丙三等标准的房屋，并规定多数设计乙等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在今天讲来，这是相当讲究的建筑，因经费关系，建筑数量自然要大受限制，这样就不能很好地解决房荒问题。
这一问题能否处理得好，决定于我们能否改变旧观点。有一些工程师在思想上就不愿设计标准低的房子，认为“标准低的不必让我去做，否则不能发挥我的才能”。所以在搞计划做设计时，总是念念不忘把工程标准提高一些。有一些工程师也认识到目前的经济问题，他们常在主观上已经认为是把标准压得低而又低了，但一下笔就想把自己表现一番。不久以前，我们设计一座工人集体宿舍，这是我们设计任务中唯一的一座主要的丙级标准的建筑，工程师已经“煞费苦心”地把标准压得很低了，但还远超过应有的标准。像这样的房子要盖多少座才能解决今天的工人住房问题呢？这些都说明了我们没有很好地根据目前实际情况，解脱旧影响，合理地处理工程设计，以致不能很好地解决群众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四）必须进行改造
在这次检查工作中，发现了上述许多缺点。这都说明了人民工程师如果没有正确的立场与观点，就一定会给人民建设事业造成许多损失。
我个人参加本公司领导工作将近两年，回想起来，深深感到我们工作上的许多缺点，基本上是缺少强有力的政治领导所致。现在政府的政策是团结改造旧的技术人员，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旧的技术人员的立场与观点因受旧社会的长期影响而存在许多问题。因此，在团结技术人员的时候，应重视“改造”问题，即是帮助技术人员进步的问题。
在我们过去的工作中，由于我自己的政治基础薄弱，根据政府政策原则来分析问题处理工作的能力不足，因此，我的领导工作就显得软弱无力，并产生一些缺点与错误。这就是说，技术人员必需要重视政治与技术相结合的问题。今天在全国展开检查基本建设的时候，我是一个从旧社会里出来的工程师，今天又是一个建筑设计单位的行政领导者，从自己的体验中来提出这个问题，我认为完全有必要，因为这是一切问题中的首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