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成功者 [复制链接]

第3版(经济)
专栏：

谁是成功者
本报记者　刘国胜
编者按：怎样振兴企业？基层的同志往往更知道怎么做。王庆复致力改革，不仅是租赁经营的实践者，同时还积极探索这方面的理论。从这篇通讯描述的生动事实中，人们可以再次感受到这个真理：不改革没有出路。
五十多岁的人了，一提起租赁，他便滔滔不绝讲个没完。
“你们记者耳朵灵，有人说搞租赁经营，企业必然出现短期行为，是不是？”
是啊，我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过这事。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说：“你们当记者的，可别听风是雨，随风倒……”
我点点头。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质上就有一定的租赁关系，这就是以价值交换形式表现出来的崭新的商品经济关系。”
接着，他向我讲了租赁经营的不少好处，并说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完全可以控制企业的“短期行为”，说得有理有据。
这人性格爽快，有啥说啥。他叫王庆复，共产党员。两年前，他大胆租赁经营辽宁省辽中县一家造纸厂，不但救活了这个厂，取得明显经济效益，而且还写出一部10万字左右的专著《租赁经营的理论和实践》，受到马洪同志夸奖，不久将正式出版。在辽河之畔，他成了知名人物。
（一）
在辽中县造纸厂，我们第二次见了面。厂长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不断，王庆复身穿雪白衬衣，扎着领带，忙个不停。
人来人往挺多，我趁机先去车间转转。这个厂建于1958年，只是近二年搞租赁经营，才有了些生气。租赁前27年，国家累计投资295.5万元，不仅没有效益，反而吃掉老本22万元。工人平均不到二级工水平。生产的瓦楞纸，人称“冰棍”，无人要。我很纳闷：王庆复他怎么敢承租经营呢？
在车间里，我问一位女工：“活累不累？”她腼腆地回答：“不累，现在干活舒心，厂子不亏，工人收入也多了。”走进另一车间，见工人师傅在调换抄纸机上的毛布，旁边，车间主任潘永祥正领工人修理一个机器部件，他说：“我们趁换毛布的空档抢修其他部件，不然，零件坏了，还得停机修理，耽误时间。”这时，我想起在北京时王庆复给我讲过的一个小故事：一天，他去车间，恰巧见到一个六级工翘着二郎腿，正在得意地数落一个埋头干活的二级工人：“……你小子再蹦跶还不是38元6，你瞧我，这么悠闲自在，厂长也不敢少给我一分钱！”
王庆复在这个厂当过会计、财务股长、副厂长，直到租赁前，他还是厂长，可是，那时他对敲着铁饭碗不干活的人，毫无办法。现在呢，“翘二郎腿的人”不见了！工厂停水、停电，工人会主动找厂长，问是怎么回事！深井坏了，没一个不参战的，那种无人管的现象再也看不到了。
（二）
辽中县现有10家县办国营企业，以前都很不景气，每年亏损80多万元。自从王庆复带头租赁经营后，10家企业除一家承包外，其余9家全部租赁，情况都不错。王庆复搞租赁经营，在全县震动很大，造纸厂第一年获利32万元，第二年70.8万元，吸引了许多知名人士到这里来考察。
然而，外界人士却很少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搞租赁经营冒了多少风险，吃了多少苦头。
王庆复曾悄悄对我说，当他在租赁合同上签写自己大名的一瞬间，他的心好象陡然变“黑”了，昨天他还是社会主义企业的一名厂长，今天却成为租赁者，会不会有人说他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他还算是共产党员么？
租赁经营以后，从干部制度、用工制度、分配制度到学习制度，王庆复共实施了10项改革，而每一项改革，都将牵涉到干部职工的切身利益，能没有意见吗？
县委蔺书记的办公桌上，有一大叠告状信，全是告王庆复的。县委书记呢，压力更大。1984年来，在县委全会上，争论达到了高潮，不少同志对租赁制持否定态度。最后，尽管多数人同意试点，却不同意把它写在县委决议上，免得将来不好交代。但县委主要领导同志还是主张把“打虎英雄”送上“景阳岗”，让敢于租赁的人去施展自己的本领。他们决定：对匿名信不轻信，不能一告就查；对不属借改革之机中饱私囊和违纪的一律不查；经查失实的或诬告的，则必须给予说明和平反。
王庆复得知这一消息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从此，他没白没黑地干，多少日子吃睡在工厂，但他心里却踏实了。
（三）
人心是杆秤。听听职工们的想法，会受到很大启发。
崔国战（厂工会主席）：一张合同纸签订后，给租赁者带来了风险和压力，搞不好会倾家荡产。这就迫使租赁者千方百计搞好生产和经营，这叫责权对称，利害制约。
王颜（二车间核算员）：开始时我有些不适应，想调走。这厂要求太严了。后来一想，办厂不严也不行，慢慢也适应了。现在我们厂真象过日子的样儿，地上掉了个螺丝钉、打包扣，工人也要拣起来，因为这些都和自己的切身利益有关了。
刘广文（招聘副厂长）：现在我们都不再坐铁交椅，干不好就得辞职。过去这个厂是三个书记、三个厂长、二个工会主席，谁也说不服谁，上面都有人“撑腰”的。高频振筛改造，来回扯皮，拖了3年也未搞成；租赁经营后，只用36个小时就改造好了。不搞租赁没有今天。如今上面不再乱干涉了，不然，我们就问他：“厂子亏了，你负责？”
现在职工和厂长的关系十分和谐。厂里27年无浴池，现在有了，还新建了托儿所、食堂。他们利用空旷的场地种菜、养猪，同时，不惜投资绿化环境，修筑起院墙，并出钱成立培训中心，鼓励职工上刊大、函大、电大。两年发展党员几乎等于承租前8年的总和。如今，工人们都愿意为厂长出谋划策，都盼望工厂好上加好……
租赁经营后，这个厂1985年上交税金57万元，是历史最好水平的21倍，1986年上交税金78万元，是租赁前的29倍。1985年为企业提留专用基金26万元，两年进行技术改造36项，形成新的资产37万元，偿还银行贷款180万元，职工收入显著增加。
在离开辽中县的路上，我曾想，租赁经营是改革企业经营机制的方式之一，王庆复把它称为“打开企业深化改革的一把金钥匙”。然而，我又想，谁是成功者？成功应该属于那些敢于拿起金钥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