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劳动纪律的对话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改革话题

关于劳动纪律的对话
郑宗寒
甲：目前人们对企业劳动纪律有种种议论。你对这个问题怎样估价？
乙：我看不能一概而论。有些改革搞得好的企业，职工遵守纪律比过去任何时期都好。比如首钢、二汽、鞍钢以及一批改革深入的中小企业。我举个例子。一天，首钢的保卫部门突然在深夜到仓库查岗，19个仓库的打更人员，没有一个擅自离岗的，也没有一个睡觉打盹的。炼钢厂规定职工在班前15分钟全部到岗，公司派人抽查了3次，1500人没有一个迟到的。一天下午下班前5分钟到均热炉瓦工班抽查，全班20多人没有一个早退的。
甲：全国像首钢这样情况的恐怕不多吧？
乙：确实如此。我国相当一部分企业劳动纪律的情况是不能令人满意的。前些时全国总工会曾对15个城市的447家企业、21万名职工做了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四低一高”。“四低”：工时有效利用率低，职工出勤率低，全员劳动生产率低，产品质量低；“一高”：成本高。现在工业企业职工每天平均有效工时不过四五小时。有的出勤了，可是在班上“泡”。
甲：那位曾经在武汉柴油机厂当过一段厂长的联邦德国专家格里希规定这家工厂每人每天的有效劳动时间不能低于370分钟，但始终没有达到。他对一位中国领导人说：“你们这里有些人不给钱不干，给了钱也不干，不知是怎么回事。”
乙：对。格里希的观察很细微，没有纪律就没有效率。我可以给你算几笔帐。现在我国有工业职工9000多万人，如果每人每天浪费1小时，等于每天有1125万人根本不劳动。我国全体工业职工现在每天创造价值117.6万元，如果浪费20％的工时，一年就要少创造产值4845亿元。我国全民工业每年支出工资总额500多亿元，每人每天浪费1小时，等于每年有近70亿元的工资是白发的。
甲：这些帐很有说服力。但是，为什么一些企业纪律松弛？
乙：纪律差，原因是多方面的。十年动乱，搞乱了企业的秩序。改革开放以来，一些企业注意抓改革措施，但是忽视了抓企业建设的基础工作，放松了纪律教育。有些人在新形势下滋长片面强调个人利益的苗头，只想少干活，多拿钱，觉得守纪律受约束，不自由。
这些年，通过改革开放，企业有了自主权，无论是生产发展还是职工生活都是今非昔比。但是物价上涨，“官倒”现象，社会上分配不公平，少数人以权谋私，等等，也给工人带来消极影响。有的工人说：我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不如小摊贩倒一天的收入，更不用说大“倒”了。有名工人被工厂除名后出去倒卖服装，个把月就发了财，他回厂拿出大把票子请客。工人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甲：平均主义恐怕也是影响纪律的因素。
乙：不错。哪里吃“大锅饭”，哪里就没有好的纪律。拚命干8小时与泡8小时拿的钱一个样，谁还肯拚命干？只有在基本工资上真正贯彻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再加上恰当的生动活泼的政治思想工作，职工才会充分发挥积极性。纪律松弛还有个原因，产业结构不合理，有的企业开工不足，企业普遍人浮于事。三个人的活五个人干，就会有40％的劳动时间和劳动力不能被利用。
甲：我们过去讲纪律不讲发扬民主，强调无条件服从，表面看起来大家循规蹈矩，实际上有意见放在肚里，积极性受到很大限制。我们今天不应再提倡这样的纪律。
乙：是这样。仅靠压制是不行的，这不是长远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从根本上改革不合理的体制和制度，形成一种相互制约、相互监督的关系，才能在民主的条件下建立起严格的遵守公共道德和纪律的格局。另一方面，每个劳动者应树立严格遵守纪律的观念。党有党纪，政有政纪，搞生产有生产纪律、劳动纪律。纪律是根据客观规律要求制定的必须共同遵守的准则和秩序，有些纪律是从血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不是可有可无，可执行可不执行的。去年一些工厂失火，锅炉爆炸，车船倾覆，森林大火，大部分是纪律松弛，管理不严、违章作业造成的。再如，八小时工作制，必须遵守。劳动时间就应该好好的劳动。如果连劳动时间都不严格遵守，生产上不去，起码的定额完不成，还谈什么创造性？
甲：那么，怎样加强劳动纪律呢？
乙：需要采取综合措施，从实际出发，对症下药，单项措施是治理不好的。从大的方面说，当前最重要的是贯彻好前不久中央三中全会的精神，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稳定物价，解决种种腐败现象，这些都会消除群众情绪，提高群众的积极性。这是提高劳动纪律的根本。
从企业方面说，最重要的是深化改革，提高企业的管理水平。这方面的任务很重。我国不少企业的设备不比外国差，却生产不出人家那样的产品。经济效益差，原因就在于企业管理水平低，技术落后。纪律松弛是管理水平低的集中表现。到企业里走走，哪个企业纪律严明，说明管理一定搞得好；松松散散，车间里乱七八糟，管理上一定有问题。所以，抓纪律首先必须抓管理。
甲：怎么抓？
乙：有深浅两个层次。较浅的层次，是通过改革，逐级建立责权利相结合的生产责任制。企业里有各种制度，核心是生产责任制。纪律严明，首先要是非分明，就是要有明确的准则，明确的职责，明确具体的权利和利益。像首钢那样，从公司、分厂、车间、班组到个人，都把责权利层层分解，包保核到个人，严格执行，严格考核，不讲情面，丝毫不打折扣。人们自觉劳动，不自觉时有制度约束，纪律一定会好起来。
改革深入一步，就会涉及到所有制和政治体制问题。所有制改革，不是否定全民所有制，有的同志把全民所有制说得一无是处，似乎一切弊病都是所有制带来的，全民企业纪律一定不好，我不赞成这种意见。全民企业纪律有的不好，有的好；有的过去不好，经过改革，管好了，怎么能把纪律松弛与全民企业划等号？但是，全民所有制的管理体制确有弊病，产权关系不明晰，工人不把企业看作自己的，干部也有临时观点，可以不负责，尤其是企业办糟了，谁也没有经济上的责任。这个问题不解决，职工就不会像关心自己的家庭那样关心企业。
深化改革，还应使工人更好地参与经营管理。现在两权分离，仅扩大了企业干部和经营者的自主权，同时还应解决民主管理问题。在我们的企业里，劳动者的主人翁地位不应该是抽象的，而应该是具体的，在重大问题的决策上，对干部的选择权上，对各种规章制度的讨论和制定上，都要体现这种精神。从整个社会看，还要处理好人治和法治的关系，解决权大于法的问题。这些，只有通过政治体制改革，才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