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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咱农民说说实情”——记绛县县委书记李桂喜与农民的一次对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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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2-01
第1版(要闻)
专栏:

  “给咱农民说说实情”
——记绛县县委书记李桂喜与农民的一次对话
新华社记者 杨玉良
一场大雪,把山西省绛县的山川、村庄盖了个严实。这样的季节,乡亲们喜欢聚在一起围着火炉议东论西。但由于对一些事争论不清,便常使这种聚会说着说着就说出不少怨气。
1月24日这天上午,县委书记李桂喜参加了安峪镇安峪村的一次村民聚会。下面摘录的是这位书记同农民聊天的主要内容。
    热点:物价问题
张德林(男、54岁):我们老百姓对物价问题最关心,大伙到一起就说,国家买我们的东西都是低价,我们买国家的东西又都是高价。我们想不通。生产资料一直涨,为啥粮食就不能再提一提呢?
李桂喜:这几年,生产资料涨价幅度确实比较大。粮食虽然也提了价,但幅度不大,这是事实。为了限制生产资料价格再涨,国家对重要的生产资料,如化肥、农药、农膜等,实行了专营,以防止中间商倒买倒卖,从中渔利。实行专营,是中央和国务院下了决心的,这点,请大家放心。为什么对粮食价格只能采取微调,不能大提,今年每公斤只提高了几分钱呢?因为粮食价格大幅度上升,可能引起轮番涨价,最后吃亏的还是农民。所以,国家定购粮价格要稳定,不能随随便便就提的。
                     (编者按:还可以讲明,在工资还没有改革之前,粮价大幅度上升,城镇居民负担不起,要国家财政补贴,而目前国家财政方面有困难,希望农民兄弟体谅国家的难处,为大局多担当点。
其实,大家说的粮价,指国家定购的那部分,不包括在市场上出售的,而自由出售的那部分的价格是不断变动的,现在的价格就很高,拉到一起看,粮食价格还是提高了不少。
从长远看,粮食及农产品价格的高低,最终要同整个经济的发展状况相适应,但眼下我们还不行,还不能大幅度提高粮价。
徐光辉(男、46岁):我们这里大都是水地,一年两茬庄稼,小麦一茬每亩得50公斤氮肥、25公斤尿素,至少得浇三次水,再种一茬玉米,投入也大体一样,每亩投入得100元左右,还要交土地税,分摊民办教师、村干部的工资、现役军人的补助、村里的公益事业费等,我们村办企业发达,要在别的村,农民没有什么其它收入,粮价又只能微调,怎么受得了?
李桂喜:农民的负担确实过重。据县农工部调查,农民年负担平均每人43元。为了制止不合理的摊派,1985年,县里曾专门发过文件,当时对这个问题解决得比较好。但是,近年来,因为县领导,特别是我这个书记放松了,所以,问题又严重起来。我们最近进行了研究,已经采取了这样几条措施:一是花大气力抓好乡办、村办集体企业,把“一村一业”的发展经济的战略措施落到实处;二是制定了集体提留“定项限额”制度,严禁一切不合理的摊派,违背规定的,农民可以拒交;三是严格农村财务制度,制止村委会一切不合理开支;四是精简村干部。这样可能会好些。
苗桂芳(女、44岁,看到几个人提问了,也怯生生地站起来):名烟名酒价格提得再高咱也没意见,可家家户户用的火柴为啥价也涨得这么高?一盒火柴就8分钱、一角钱,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要数根根卖了!
李桂喜:按咱省的规定火柴每盒涨到4分钱,这主要是因为木材价涨了1倍多。每盒8分、一角,那是胡倒的价儿,不是国家牌价。
苗桂芳:那些市场上的火柴是不是从国家商店倒出来的?这虽是小事,你能不能管一管?因为火柴虽小,千家万户都得用呀!
(编者按:这位农民说得好。火柴虽小,但关系人心的稳定。作领导的不可因其小而忽略不管。)
李桂喜:我回去就派人调查,一定稳住火柴价格,保证大家的需要。(群众鼓掌)
王基俊(男、59岁):我们买不起国家的化肥,能不能也不卖给国家粮食?
李桂喜:这可不行。化肥问题,前面我说了,国家和县里都采取了办法,尽力稳定价格,让大家买得起。粮食还得按合同卖给国家,城市人口那么多,都不完成定购任务,就要出乱子了!大家想想,那些工人、干部、学生、解放军指战员,难道你能让他们都到市场上去买高价粮吃吗?老王,你说是不是?
王基俊:嘿嘿,不过是说说,咱农民还是得交爱国粮的。
(编者按:可以看出,农民的这点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
杨建株(男、60岁,运输专业户):我是个运输专业户,现在国家的平价汽油、柴油买不到,可路边却有人卖高价汽油、柴油,那价儿比人吃的油还贵,我的汽车都不敢发动了。你能不能查一查?
李桂喜:油的供求矛盾一直比较突出。拿咱县来说,供油指标是1982年的基数。可这几年车辆增加太猛。那时全县用汽油的车才120部,现在460部;柴油车那时是40部,现在200部,所以难以满足需要。为什么路边又有高价的呢?这是流通领域混乱造成的。最近,上边有个精神,对私人加油站一律取缔。我已通知工商局派人吊销4家私人加油站的营业执照,并调查其油的来源。有人说,石油部门是直线领导,县里管不上,但他们在我们县的境界内,只要违法,我是照查不误!管他什么条条不条条。
群众:好、好,县里早就应该这样干了!
范海明(男、48岁):我们农民买国家的商品得交现金,可我们听到,在许多地方,农民卖了粮食、棉花,粮站、棉站却给打白条。这是为啥?
李桂喜:这种现象在不少地方有。主要是因为银行和收购单位在资金安排上出了毛病。但打白条,并不是不给农民钱,只是先欠着,等有了资金再偿还。当然,这是一种对农民不负责任的做法,会挫伤农民的积极性。咱县,由于农业银行早有安排,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只要注意,是可以避免的,大家不必担心。
    物资供应应改善
赵占虎:国家让农民交的定购粮是硬任务,可化肥、农药、农膜等都不能满足供应,这是为什么?
李桂喜:你说呢?
赵占虎(笑着):亏我们农民哩!
(编者按:这话确也道出了几分实情。)
李桂喜:不是亏农民,
(编者按:这里倒不妨先承认,确有“亏农民”的地方,再作些解释,说明其中种种原因。)
而是因为国家目前的生产能力不高。现在国家正在设法增加这几方面的产量,同时,也要适当进口,争取尽可能把化肥、农药、农膜等的供应搞得好些。以化肥来说,国家化工部就正在筹划,要在近几年内改造一批小化肥厂,还要建一些大中型化肥厂。今后,化肥的品种、数量、质量都会有改变的。
群众(纷纷地):就盼这一天哩,可不能让我们农民在种庄稼上再为难了。
郑少俊(男、60岁):也真怪,食盐咋也紧张了呢?我们常常出高价也买不到,到底是咋弄的么?
李桂喜(笑着):食盐短缺,并不是国家供应的食盐少了。为什么紧张?去年刮抢购风时,一些人把食盐大量囤积起来了。还有一个原因是,一些用盐作原料的企业因买不到工业用盐,就用食盐代替,引起了供应紧张。别怕,咱县已采取了措施,一定保证食盐供应。
(编者按:主要是后一种原因。)
    为啥又重视农业
范国璋(男、39岁,党支部书记):前两年,农业叫得不怎么响。最近,中央又召开了农村工作会议,为啥又重视起农业来了?
李桂喜:1985年以后,大部分农村解决了温饱问题,一些地方还出现了“卖粮难”的现象,一些部门和地方的同志就以为农业问题已经解决了,于是,就发生了忽视农业的倾向,加上自然灾害,就造成我国粮食生产连续几年徘徊。以咱县为例,1984年,粮食总产量突破了1亿公斤,仅小麦产量就8000万公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侧重了抓工业,抓乡镇企业,抓经济作物,就是说抓来钱快的项目,不太重视农业了,结果造成了从1986年后粮食的减产,到1988年,全县全年的粮食总产量,只相当1984年小麦一季的产量。我想,全国许多地方,也同咱县一样。如果不扭转这种情况,继续削弱农业这个基础,势必影响我国经济的全局。大家再为吃饭问题着急,还谈什么发展经济?因此,中央在年前召开了农村工作会议,对农业、特别是对粮食问题加以再强调,提出在新的形势下,发展农业的一系列新的措施,就是十分及时的,也是十分必要的。
徐光辉(男、46岁):报上登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的报道,我们都看了,中央首长的讲话我们也看了,觉得讲得都很好,可就是担心落实不了。
(编者按:农民担心得有道理。加强农业,不是光空喊就能奏效的。中央确定的具体措施,到底落实了多少?应当经常检查,确保落到实处。)
李桂喜:都担心些啥?
群众:条条都担心哩!
李廷龙(男、41岁):我们担心中央说的那些办法,就像墙上画的烧饼,实现不了。比如说,中央说进一步发展农业,一靠政策,二靠科学,三靠投入,可在咱县科学咋个靠法,投入没钱咋办?
李桂喜:靠政策,因为政策的正确,才能保证农业的不断发展,这点,大家都有切身体会。至于如何靠科学,这次全县“三干”会,专门作了研究。为了使科技真正普及到农民,县里决定,一是建立科技领导体系,县上配备了一名科技副县长,乡里也配备一名科技副乡长,村里今后也要配一名热爱农业科学技术、有这方面知识和才干的村委会副主任。二是建立种子繁育体系,现已初步确定了1000个良种繁育户。三是大力推广实用技术,现在正着手建立粮棉、畜牧、山楂、加工业4个传授网。
投入没钱,确实是个难题。你们感到难,县上也感到难,因为国家目前财力不足。这次中央农村工作会后,我在省里开会,省领导把财政厅长、银行行长等管钱的人叫来,算来算去,挤来挤去,也只挤出来5000万元。你们想想,全省110多个县,其中30多个贫困县,咱县又不在内,这点钱分到咱县能有几个?就说平均分,5000万元,全省农村人口每人平均不到2元,能干啥?咱县把其他方面的款项卡了又卡,也只拿出50万元,而打一眼机井就得4万多。我的意思是说,向农业投入光靠国家是不行的!还得靠咱农民自己,一是集资;二是乡办、村办企业补补农;三是挖掘现有水利设施的潜力;四是大积农家肥;五是多流点汗,在土地上多投些工,改造土壤;六是咱们自己再抖抖家底。总之,不能干等着。一个劲死等、死靠,说不定会把咱等成个叫花子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廷龙(笑起来):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群众都笑了起来。
会上,群众还就农村社会治安、政治思想工作等问题谈了不少看法和疑虑。李桂喜坦率地作了解答。
杨会河(男、26岁):那么,最后,我请问李书记,你见到坏人怕不怕?(哄堂大笑)
李桂喜:说不怕,那是假话。我虽然是个县委书记,但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呀,怎么能不怕呢?比如说,一个干部犯了错误,受了处分,有的甚至被开除了公职,说不定就耿耿于怀,因此,有时我也是有点怕的。但我想,一正压百邪,怕什么?他是个人,你也是个人,何况他干的事是见不得人的哩。人常说,贼怕有声鬼怕见亮,坏人干坏事,本身就心虚。你壮他就软。因此,要敢于同坏人作斗争。现在,我变得不怕了,胆子大得很哩!(热烈鼓掌)
对话一直进行了4个小时。农民想问的都问了,想说的话也说了,明白了道理,知道了实情,尽管解答并不让人全满意,但心情舒畅多了。一位叫王明俊的老汉高兴地说:“过去,咱听到的都是小道消息,对国家的实情不了解。这下,咱明白了,咱农民也该体谅体谅国家,不能老是没完没了地埋怨啦!”
(编者按:农民多么通情达理啊!越是这样,政府越应当多想想农民的难处,向农民说实情,为农民办实事。)
                      (本报约新华社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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