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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音乐明星的陨落——人民音乐家任光遇难50周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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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1-01-13
第5版(文件·报告·回忆录)
专栏:

  一颗音乐明星的陨落
——人民音乐家任光遇难50周年
季音
50年前的1月13日,一颗光芒四射的音乐明星,在中国的皖南上空陨落了。——背信弃义围攻皖南新四军的国民党军队,射杀了年仅三十多岁,刚刚显露出非凡才华的人民音乐家任光。
任光出生在浙江嵊县一个穷苦的石匠之家。这里是一个贫困山区,也是一个著名的音乐戏曲之乡。在悲惨的旧社会,贫穷的土地上,往往盛开艺术之花。戏曲舞台上的奇葩越剧就诞生在嵊县。这里还流传着众多动听的民歌和乐曲。嵊县人民喜爱说唱,人们劳作之余,聚在一起就唱将起来,唱祖先流传下来的各种故事,唱他们心中的欢乐与烦闷,唱人世间的种种不平事。少年任光跟随着父亲来到采石场,匠人们整年“叮叮当当”地挥舞着铁锤辛苦劳作的场景深深刻印在他童年的心里,他也从父兄们粗犷动人的歌声里受到了民间音乐的滋养。少年任光是个“越剧迷”,越剧里那种委婉细腻的抒情,在他以后的音乐作品里留下了明显的印记。
任光17岁就离开家乡到了上海。他半工半读,进了不收学费的教会办的震旦大学,跟一位师傅学习修理钢琴。两年之后,他跟着到了法国,继续修理钢琴,兼作杂工,依靠勤工俭学进学校学习作曲。从此,他开始了终其一生的音乐生涯。他带着他的小提琴和一大箱乐谱,到过越南,两度去法国,还到过新加坡。他参加过法国左翼文化组织,在华侨中间组织歌咏活动。青年任光从一开始走上音乐创作之路,就不是巴黎贵族沙龙里的常客,他经常出没在学生、职员中间,和他们一起歌唱,一起欢乐。
1928年,任光从越南回到祖国,在上海结识了“南国社”田汉等人,从此就跨入了左翼文化运动的行列。如果说,任光前两年浪迹海外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热血青年,那么从30年代开始,他就成为一个自觉的文艺战士了。他与人民音乐家聂耳、张曙等人举起了大众音乐的旗帜,成立了“中国左翼戏剧界联盟音乐小组”和“中国新兴音乐研究会”,以及“苏联三友社”音乐小组(又名中苏音乐学会)。在他们的带动下,上海的学校、工厂里,到处响起了高昂、健康的大众歌声,驱散了“毛毛雨”之类的靡靡之音。
任光的成名之作是电影主题歌《渔光曲》。1934年6月14日,电影《渔光曲》在上海金城大戏院首映,立即风靡上海,优美凄婉的歌声响遍上海大街小弄,很快传到了全国。1935年2月,《渔光曲》在莫斯科举行的国际电影节上获得“荣誉奖”,成为我国第一部获得国际荣誉的影片。任光创作的电影配乐与主题歌得到了音乐界的很高评价。
人们在《渔光曲》里不仅看到了任光出众的音乐才华,也看到了这个石匠的儿子对劳动人民热烈的爱,对人吃人的旧社会深刻的恨。这爱与恨是他许多作品里的主旋律。他为电影《迷途的羔羊》创作的主题歌《月光光》,就是继《渔光曲》之后又一首广为流传的控诉旧社会的佳作:
月光光
照村庄
村庄破落炊无粮
租税重重稻麦荒……
在委婉深沉的歌声里,任光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凄惨的中国农村破产图。
“九·一八”事变,日本侵略军的铁蹄踏进了白山黑水间,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激怒了全国人民。任光跟随着聂耳等战友,投入了抗日救亡运动,他的创作风格也由过去的偏重于抒情,转向坚毅激越的呼号,作品也更加大众化。1936年,他用“前发”的笔名创作了一首著名的抗日歌曲《打回老家去》,发出了积郁在四万万中国人心头的吼声,很快唱遍全国城乡:
打回老家去
打走日本帝国主义
东北地方是我们的,……
抗日军兴,任光于1939年从新加坡回到正在受难中的祖国。他在郭沫若主持的军委会政治部三厅供过职,也曾在陶行知先生创办的育才学校教过音乐。他满怀激情,原冀望用他的笔和指挥棒,大干一场,就像30年代在上海的时候那样,创作出一批像《打回老家去》、《大刀进行曲》那样慷慨激昂的歌,去唤醒民众,激励抗日的将士们。但不久他就失望了。进入1940年,反共的迷雾愈加布满山城上空,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歌坛上一片沉寂,文艺界的进步朋友们纷纷离去。
正当任光被苦闷折磨着的时候,叶挺军长到了重庆。经人介绍,任光见到了叶挺。
“到我们那里去吧,我们那儿音乐工作者实在太缺,我代表新四军广大指战员热烈欢迎你!”叶挺伸过一双热呼呼的大手,紧紧握住任光不放。不等对方回答,他立即以军人的豪爽仿佛下命令似地说:
“就这样定啦,过几天我就要回皖南去,你坐我的车子一起走!”
就在这年的7月间,任光随着叶挺从重庆到了皖南云岭军部。从此,他穿起了新四军军装,成了革命军队里的一员,开始了艺术生涯中又一个创作高潮期。
任光在军部邂逅了一个从昆明远涉万水千山前来参加新四军的女大学生徐韧。她是同济大学医科学生,但热爱音乐,也有很好的音乐天赋。共同的爱好沟通了感情,不久他们就结婚了。从此,任光有了一个音乐创作的理想助手,创作热情更加高涨,每当任光孕育着一首新曲的时候,徐韧便随时把他哼唱的旋律记录下来,然后不断修改、整理,直至完成。任光的小提琴里,流出了一首又一首受到新四军指战员热爱的新歌。
这对新婚夫妇没有想到,正当他们全身心投入新的生活,发奋创作的时候,一片不祥的阴云正在向他们飞来。1940年10月19日(皓),重庆国民党最高当局发出了所谓“皓电”,诬蔑八路军、新四军破坏团结,破坏抗战,强令新四军必须在一个月内撤到黄河以北,背地里已调动大军向皖南进发,密谋在北移途中围歼这支江南人民的子弟兵。寒冷的冬天与内战的滚滚硝烟,一齐出现在云岭上空。
军部决定把部队机关的老弱妇幼和病号先往苏北撤退。组织为了任光和徐韧的安全,希望他俩也跟着这批同志先走。夫妇俩都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他们身体都健康,而且才参加部队,理应在战斗中经受考验和锻炼。夫妇俩都留下来了。
一天,政治部主任袁国平给了任光一个任务,要他为《别了,皖南》这首歌词谱个曲。词是袁亲自起草的,几位军首长都看过,并作了修改。
任光深知眼前这个任务的重要,立即全力以赴,徐韧理所当然是他最好的助手。夫妇俩倾注全部心血,进行新的创作劳动。一天,叶挺军长也随着小提琴声走来了,站在旁边听他们夫妇边唱边改谱,还提了好几条意见。项英副军长也接连来听了好几次。
不久,《别了,皖南》终于完成了。这首新作(也是任光最后的一首作品)既保留了任光的抒情风格,又充满了高昂的革命激情,唱出了新四军指战员对皖南人民的依依惜别之情:
前进号响,大家准备好,
子弹上膛,刺刀出鞘,
三年的皖南,别了
目标扬子江头,淮河新道……
在云岭附近的各个村子里,同志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唱着这首悲壮的离别歌,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1941年1月4日是永远难忘的一天,新四军九千子弟兵就在这天晚上离别了云岭一带的驻地。任光、徐韧夫妇是跟着军部直属队走的。参军才半年的这对夫妇还是第一次夜行军。但见周围漆黑一团,狭窄的山路七高八低,冬夜的寒风打得脸上刺痛。他们俩走得相当狼狈,但并不泄气,跌倒了爬起来再走,始终紧跟着队伍。任光把一切能丢的东西全丢了,只有那把相依为命的小提琴依然背在身上,这是他的“枪”。
新四军在行进的第三天,就遭到了埋伏在山岭上的国民党军队的围击。炮声隆隆,机枪吼叫,峡谷被淹没在滚滚硝烟里。1月13日,任光夫妇跟着军直机关的大群非战斗人员,退到了一个叫石井坑的小山村,居高临下的国民党军队继续疯狂地射击,子弹如急雨般飞向村子。疲困不堪的任光坐在村头。他已经几天既吃不上饭,又没能好好睡觉,正在迷迷糊糊地打盹,猛觉得身体一震,胸口热呼呼地,他“啊”了一声,人软绵绵地倒下了,背着的小提琴掉到了地上。坐在边上的徐韧见状赶忙扑过来,只见丈夫的军衣胸口已被鲜血浸湿了一片,血还在继续往外渗。她完全慌乱了,只知道用手死命按住伤口,她找不到急救包,也找不到抢救伤员的卫生员,只是一股劲的叫喊:“任光!任光!”
正在附近指挥作战的叶军长闻讯赶来了。他放下手杖,俯身蹲下,用双手握住任光的手低声问:“任光同志,你怎么样?”没有回答,任光已经昏迷过去,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直往下流。叶军长解开了任光的外衣,发现枪伤就在胸口,还在汩汩地往外流血。
“伤势很重,得赶快抢救!”军长对旁边副官处的人说了一句,但此刻哪里去找医生?哪里有药品?有人撕了几条布去给任光包扎,根本无济于事。一会,任光眉梢一动,微微睁开眼,他看到叶军长,脸上露出了感激之情,低声说了句“谢谢军长……”
人民音乐家永远合上了眼睛。
徐韧完全被突如其来的悲痛压倒了,她抱住叶军长的腿痛哭不止,叶挺难过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徐韧同志,你要坚强起来,要经得起考验。”满脸泪水的徐韧轻轻点着头。
悲剧并没有到此结束。几天之后,徐韧负伤被俘,押进上饶集中营。1942年6月17日,在一次国民党特务的大屠杀里,她也惨遭杀害。
历史的逆流,就这样淹没了一对幸福的夫妇,一个幸福的家庭。
半个世纪过去了。这血淋淋的一页,就如同整个“皖南事变”的悲剧一样,将永远记载在中国的历史上,教育我们的后代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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