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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川剧“秋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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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2-11-03
第3版()
专栏:

评川剧“秋江”
马少波
编者按: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自十月六日在北京开幕后,已相继演出了大小节目八十多个,包括二十多种剧种。参加大会的各地及北京的代表团、观摩团计一千六百余人。本报自今日起陆续发表一些剧评及其他有关此次演出的文章。对剧本和演出的全面的评价,有待于大会评奖委员会公布。我们这里所发表的剧评的次序只依稿件收到先后而定。
川剧“秋江”是从昆曲“玉簪记”中“追别”一出独立发展而来的。“玉簪记”写的是南宋年间书生潘必正和女尼陈妙常的恋爱故事。该剧为明万历年间高濂所作,后来经改编为各种地方戏,不仅在说白方面,丰富了许多;在唱词方面,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比昆曲本更增添了民间艺术的光彩。例如川剧“陈姑赶潘”已经发展成为独出戏的形式,正是这种发展最好的证明。
西南代表团在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演出的川剧“秋江”,是“陈姑赶潘”中的一场。故事梗概如下:“女贞观”(有的叫“白云庵”)老尼是潘必正的姑母。潘寄读观中,与尼姑妙常恋爱,被姑母发觉,便逼潘赴科。潘未及与妙常告别,便被逼着赴临安去了。妙常知道后急急赶到江边,驾船追送。“秋江”正是描写妙常驾船赶潘的一场,这场戏只有妙常和一个艄翁出场。艄翁是一个诙谐可喜的老人,见妙常追潘心急,故意给了一点阻碍,开了一点玩笑。但好在他的船快,是有把握追得上的。高濂的“玉簪记”关于这一段的描写非常简单,说白不过百字:
……(小净上)听得谁人叫,梢水就来到,到那里去的?(旦)我要买你一只小船,赶着前面会试的相公,寄封家书到临安去。船钱重谢。(小净)风大去不得。(旦)不要推辞,趁早开船赶上,宁可多送你些船钱。(小净)这等下船下船……
乾隆本的“玉簪记”虽稍有增添,也不满二百字。其他地方戏根据这一关节,尽情发挥,大加修补,便成为一出很好的独出戏,川剧“秋江”就是其中之一。
川剧“秋江”剧本的修改工作,是修改旧剧本较好的一个。“秋江”旧本基本上是好的,但也包含了若干庸俗成份,例如旧本对于艄翁这一人物,在性格表现上是歪曲的:艄翁乘机勒索,而且对妙常百般戏谑,简直写成了一个无赖恶徒。无疑的,这是民族艺术遗产中应该剔除的糟粕。川剧改革工作者进行这种剔除工作,是一种经过具体分析而大胆扬弃的科学态度,不是简单地乱削乱砍。而且扬弃之后,又经过一番入情合理、细针密线的补充的功夫,但不露破绽和伤痕,因此比旧本更加光彩了。这样的修改工作,是符合“剔除糟粕,吸收精华,并把精华部分发扬光大”的原则的。
川剧旧本艄翁勒索一节,在改本中大体上仍加保留,但是后来却将多要的银子退还了妙常。
艄:……姑姑,你这银子都给虫打了很多眼眼。
陈:十足纹银是蜂窝底。
艄:我退你六钱。
陈:好银子啊,为?不要?
艄:我只收你三钱。
陈:刚才你为?要九钱?
艄:噫,刚才你不是说你有钱吗?
陈:哎呀,公公,你看耽搁我好久哦!
艄:没来头,赶得上!……
这就不是勒索,而是作耍,是剧情所需要的轻松和曲折。再如艄翁耍妙常包付饭钱一节,改本也作了适当的修改:
陈:公公,快开船!
艄:哦哦哦,(旁白)她好着急,我还要与她作
作玩。姑姑,口渴吗?瓦罐里有水,老汉不陪你了。
陈:你到那里去?
艄:我回去吃饭。
陈:有好远哦?
艄:没得好远,打雷都听得到,只有四十里路。
陈:要不得,要不得!
艄:难道我饿着肚皮来推你?
陈:你要吃多少?
艄:嗨,我一顿就吃得多喃。
陈:好多?
艄:要吃五两四钱三!
陈:那里吃得到这么多!
艄:不要把你吓坏喽,我是要吃五两烧酒,四个
钱的清油煎三个钱的豆腐。
陈:这一点算我的。
艄:哦,你好大方,算你的我也不吃。我给你作
玩的,我吃过饭喽,我送你到临安,只收银
三钱,不吃你的酒与饭,说到就开船,姑姑
坐稳当,开船喽!……”
这就表现了劳动人民的面貌,而又相当巧妙地保存了剧情必需的情节,使剧情完整无损,艺术上更加精练。但我在这里,还想提出一点意见,供大家商讨:即是艄翁问妙常:“非亲非故,你赶他则甚?”妙常直答:“我与他是朋……”。接着又说:“我与他是朋友啊!”以她的身份、思想和当时的具体环境说来,这样直说,是不甚合理的。明高濂的“玉簪记”和“缀白裘”所收的“玉簪记”中妙常是这样回答:“我要赶着前面会试相公的船,寄封家书到临安去……”我看如果妙常先答此话,在无可奈何之中再说出是“朋友”(下接改本原文)会更曲折、更自然些。在“缀白裘”中“玉簪记”本里,写妙常上船后催船快开的焦急之情是非常生动的。如:
“(净)……弗要说哉,请下船来。(贴)快些!(净)这是我个只船头,还搁来里干岸浪来。(贴)快些!(净)是哉(贴)快些!只管慢腾腾!(净)阿呀摇子个半日,船缆不曾解来,等我去解了缆介。(贴)快些摇上去!(净)小师父,我看你火性不曾退来,出?家?(贴)不要胡说!快些摇!(净)小师父坐定了,待我唱只山歌你听听吓。(贴)不要!(净)待我唱。(贴)不要唱!(净)偏要唱!(贴)摇又不摇,唱什么山歌!”
几个“快”字,几个“不要”,加以艄公“慢腾腾”的衬托,生动地描画出妙常追潘的焦急之情。改本在这一段的描写,是比较粗略的。再,川剧旧本中的一些庸俗词句,改本已经进行了修删,有的是改的很好的,如:
艄:姑姑,你这人真好,我要奉承你几句。
陈:你奉承我什么?
艄:姑姑生来一枝花,月里嫦娥你比她,此去会
着相公面,恭喜你明年要生……
陈:生什么?
艄:生个胖娃娃。
陈:嗨,你说些?呀!……”
但有的个别词句,是不必要的。如“花荷包”等几句原来含义猥亵的话,虽已略有修改,但仍嫌轻薄。出自老艄翁之口,是不合适的,对于剧中人的性格稍有伤害。
总的说来,川剧“秋江”这一剧本的主题、结构、唱词、说白都是优美而饶有风趣的。它从侧面写了陈妙常和潘必正的爱的真挚。在陈的爱情的追求中,出现了可爱的艄翁,他以老祖父对小儿女的慈爱的心情,故意地和妙常“作作玩”。阻力是假的,助力是真的。在剧情发展中,终于层层地剥去了“阻力”的外壳,而显露出支助的实际力量,成全了爱的愿望。中间往返辗转,增加了若干曲折,构成了全剧轻松喜悦的气氛。这一发挥,对于“玉簪记”原作,真是很好的补充和卓越的创造。
“秋江”一剧的舞蹈身段的创造,使剧本达到生动活泼的表现。川剧的舞蹈身段是出色的,而“秋江”中行船身段的优美多样,生动有致,更为突出;这是劳动人民根据现实生活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提炼加工而成的,值得我们重视。剧中行船身段,完全是根据川中江流湍急的具体环境模拟提炼出来的,例如流急可以不划而船自行;过滩遇小礁则船身震荡等,演来非常细腻逼真,很具地方特色。周企何(饰艄翁)、杨友鹤(饰妙常)两演员在表演上也是有成绩的,他们正确而生动地把一个好剧本介绍给观众,使大家从观摩中获得不少益处。
最后,对于表演,我提出一点建议:
“秋江”既是表演爱情的真挚,那么当陈妙常赶到江边,大水横阻,艄公留难,而情人已去、难以追及,那时候,剧中人应该怀着多么怅惘、牵罣和焦急的心情呢?饰演妙常的人着重刻划的是这种心情。因此,表现妙常对于船身颠簸的惊骇,虽属必要,却不是主要的一面。剧本对于催船,也有了若干安排,演员在这方面也有了若干表演,但是看起来还是不够的。我想原因在于演员的表演大半停留于剧中人妙常和艄翁在催船问题上的具体纠缠,这一具体纠缠是为了表现主题,是完全必要的;但如果能够抓住这具体纠缠,更充分地把表演范围放宽,则表现主题的作用将更为显著。催船、行船是为了追赶前面的潘必正,这一观念在演员感情中不可淡漠或者间断。虽然潘不出场,潘的船也不可能望见,但必须把他演在戏中,因为他是这场戏的剧情发展的重要人物。因此,妙常应该时时刻刻地想到前面的潘必正,在不断地遇到困难和克服困难中,加深和变化追赶情人的感情;而艄翁也是陪衬着这种感情,更紧密地增加许多冲突和曲折,这样才会更鲜明地把主题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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