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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厂的一些体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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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3-01-01
第3版()
专栏:

下厂的一些体验
焦菊隐
我一下到工厂,头一个强烈的感觉,便是新鲜事物的气氛。在生产战线上,有那么多生动的动人的事物,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工人的政治觉悟和生产热情是那么高,他们的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是那么不断地在上升,而生产的量与质又是那么迅速地在上升。到处是新的气象。这个劳动的热情和生产的愉快的空气,在紧紧包住了我,我整个掉在这个强烈的气息里,我的感觉是极其新鲜的。这恐怕是每一个初次投入工厂生活的文艺工作者所必然会感受到的吧?这个感觉,确是很珍贵的,它是引领我们思想感情取得变化的力量。可惜,不久,我发现自己这种感觉,逐渐淡薄了下来,逐渐麻痹下来。我很惶惧。我赶紧检查。我问自己:为什么初一下厂时那种处处是丰富的生活处处是新事物的新鲜感觉,竟不能维持得长久呢?为什么许多文艺工作者在工厂体验生活的时间很久,而收获并不大呢?这是什么原因呢?我仔细地深入地检查自己的思想,发现我的下厂的目的性不够明确。而使得目的性不够明确的根源,却原来有两种潜在的动机在暗中作怪。
第一个作怪的动机,是我有意无意地带着一个到异乡旅行者的“好奇”心情在观察生活。等到日子一久,那种好奇心情得到了满足,新鲜的、敏锐的感觉也就跟着消失。因为是带着好奇的心情,所以观察也只能停留在现实的表面现象上,不去也就不会接触到现实的本质。其结果,不是只观察了一些表面的,片面的,甚而是由于“好奇”而特意搜索来的不正确的东西;便是对生活现实渐渐感到乏味,觉得“体验生活!生活也不过是如此啊!”
第二个作怪的动机,是急于写作。没有走进工厂大门以前,心里还在提醒着自己的,要“改造思想,体验生活啊!”可是一进了工厂,一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劳动空气,和无数新鲜事物,马上想写作的欲望,便占了上风。于是,便着手去搜集材料,准备写作,把体验生活改造思想的念头,完全抛在脑后。这样的作品,里面便不会有生活,便不会不充满了非工人阶级的思想感情,是不必多说的了。
我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克服了这两种不正确的动机。这是我下厂的第二个收获。可是,接着,我又遭遇到新的困难:不能深入生活。
不能深入生活的原因,首先是概念地理解生活。我想我们文艺工作者下厂,可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喜欢不用脑筋地赞颂工人!喜欢用概念的词汇来形容工人。我们往往一看见工人在忘我地劳动,在忘我地想窍门提高生产,嘴头上便说:“工人真伟大啊!”这一类的话。而脑子里呢?当然也只是空洞洞的一个“伟大啊”的概念了。我们不大通过工人忘我劳动的外在现象,去体会他的内在精神和感情,更不用他们这种精神和感情,照一照自己这种肤浅的、没有主人翁感觉的、调查者旁观者式的感情,来下一番内省和内心自我斗争的功夫。这样,我们会有什么收获呢?我们怎能深入生活呢?从思想感情的体验上就是概念的、空洞的,难道我们的创作会能具体、深刻、而生动吗?我,最初也和其他同志一样,仿佛在沽名钓誉似地到处在给工人加上一些“伟大”“高贵”等等的形容词,可是,在自己思想上,却依旧是茫然的,并没有具体体会到工人阶级的伟大和高贵在什么地方。比如,最常见的一个例子是,我们都说工人说话“简炼”。我也这样说,那是因为我的脑子里,除了“简炼”这两个字的本身,就没有别的了。等到我开始起草剧本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笔下的工人,说话都是“简单”的、枯燥无味的,没有机智、没有风趣的。我经过检查,发现那是我在体验生活当中,没有深入理解工人说话之所以“简炼”,并不是因为他们说得短,说得少,说得楞,而是他们不兜大圈子,不说废话,语言很形象。他们照样说得长,说得多,他们的语言,不是单纯的“简单”。
第二个不能深入生活的原因是,我们很容易把体验停留在具体事件、具体问题、具体生产技术的本身上,而不去通过这些事件和问题去挖思想根源,思想情况,和思想发展的线路,更不去挖掘思想斗争的过程。这样,我们在作品中才倾向于描写车间,描写技术,刻板地公式地描写转变。我们看不见生产中主要的矛盾,看不见先进的和落后的思想,所以在创作上才写不好斗争,因此也就写不好从斗争中取得胜利的英雄。这一点收获,是我在下厂以后一两个月而开始起草剧本时才得到的。
因此,我发现,下厂写作,不但是一个文艺生产任务,而且是检查我改造思想、体验生活到了什么程度的一个试金石。换句话说,文艺创作是我们改造思想和体验生活的一个最好的总结。
这次下厂的收获是很多的,虽然并不深刻。然而这确是一个开始:开始真正地认识了、体验到了改造思想体验生活对于我们进行文艺创作的重要性和指导性。我更开始认识到,为了一九五三年的大建设,为了五年计划的很好地实现,我们文艺工作者要想担负起他应当担负的历史任务的话,——要想正确地反映这个英雄时代的精神,和广大的英雄人物的话,就必须从正确地投入生活认识生活入手。我个人,首先应当坚定地持久地向毛主席所指示的这个正确方向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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