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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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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10-02
第4版(副刊)
专栏:

中国石
吴恭让
黄河像条巨龙从腾格里沙漠擦边奔过,我们的哨所像片落叶飘零在河北岸的戈壁滩上。在这举目是无边沙海低头是漫滩砾石的世界里,战士们除了站岗值勤,便翻来覆去看那几盘录像带,要不就甩老K,或者是紧紧腰带摔上几跤,随手拣几块可心的石头。所以,哨所的战士每人都把各色各样的石头疙瘩攒了几罐头盒子。高兴的时候,各自把罐头盒稀里哗啦往铺上一倒,琳琅满目的“赛石会”就开始了,等大家七嘴八舌地评选出了最佳宝石,“赛石会”即在叮叮当当的罐头盒声中结束。没想到经过十几次比赛,我竟成了出名的石头迷。在我收集的石头中,有杂色的戈壁石,精致的雨花石,也有粗朴的黄河石。你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石头,它们在我的眼里,每一块石头都有独特的涵义,那体态不一、融合各色,曲尽其变的纹理和晶莹通达的灵性,俨如一帧画,一首诗,一本书……
一个初夏的早晨,姗姗来迟的春雨洗润了戈壁滩,这正是拣石的好天时,我急忙背起挎包奔出了营房。
雨后大漠,风清气爽,呈现出少有的宁静。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放眼雄浑的滩野,哨所那一排排白杨树显得更加挺拔、繁茂。
瑰丽的朝霞倾泻在戈壁滩上,裸卧在黄沙上的石头顿时漾溢出珠光玉彩,姿色迷人。我俯身打量这些散落满地的小精灵,或许是饱受日晒霜冻沙蚀的缘故吧,它们在雨后朝霞里一扫溜光圆滑的俗态,集皱、瘦、漏、透之清韵,令我一见钟情,赞叹不已。
太阳渐渐耍起了威风,戈壁滩又有了八卦炉的滋味。一阵阵热浪涌来,炙得人嗓子冒烟。抬头擦汗,猛然发现前方一条清波荡漾的大河,我精神一振,拔腿就向河边跑去。奇怪,我跑河也跑,撵了半天,距离始终是那么远。仔细一看才恍然大悟:哦,这不正是难得见到的戈壁蜃景吗?我忙坐下来,默默地寻望着时隐时现的青山、绿水、悬泉、飞瀑,忘记了干渴,忘记了拣石头……
“咚咚”的驼铃声敲醒了我的醉梦,伴来了拉水的勒勒车。赶车的小姑娘看见我背着满挎包的石头,就邀我去珍珠泉,说那里的泉水洗石头特别清亮。我跨上骆驼同小姑娘边走边谈。小姑娘告诉我,她叫玉柳,正上中学。接着她给我讲起了珍珠泉的传说:从前,珍珠泉是一个不知名的苦水泉。后来,昭君出塞,路过泉边饮水,因为泉水苦涩,昭君姑娘便摘下头上的珍珠撒进了泉中。从此,泉水甘甜,还有白花花的“珍珠”长流不尽。说话间,骆驼停下了——我们来到了泉边。珍珠泉大如圆桌,水清似镜,素湍如纱,涌冒不已的水花恰像银珠玉粒骨碌碌地滚流着。我嗖地一声跳下骆驼,俯身掬起“珍珠”狼吞一口,真比饮冰镇可乐还痛快!
玉柳挽袖舀起泉水帮我清洗拣来的石头。她一边洗,一边高兴地唠叨这块像什么,那块像什么。忽然,她惊叫起来:“雄鸡,这块石头像雄鸡!”我接过石头一看,竟是一块罕见的天然肖形石。我注视着石头,联想起祖国版图的形状,不禁喊出一声:“‘中国石’!这是一块‘中国石’!”“中国石”?玉柳不解地看着我。“我们的祖国大陆版图不正像雄鸡吗?”“啊,对对,是‘中国石’,真是名副其实的‘中国石’!老师常讲,我们祖国的版图像一只傲然挺立的雄鸡!”
这块“中国石”有拳头大小,呈黄白色。反复细看,它不仅周边形状酷似祖国版图,连表面皱痕的凸凹起伏也与大陆地貌十分近似。玉柳伸出手指,从它上面找出了天山、祁连山、吐鲁番盆地,我又寻出了长江、黄河、大兴安岭。妙石天成,我俩为这神奇的巧合拍手叫绝,乘兴又挑选一些肖形石粒,让“台湾”、“海南”和南海诸群岛紧紧依偎着“祖国”。
“中国石”玲珑自然,毫无雕凿痕迹,好奇的玉柳非要我讲讲它的来历。我手托着“中国石”,开玩笑地告诉她:“这块石头并非寻常的戈壁顽石。远古时期,曾有女娲补天的传说,‘中国石’说不定就是这位先人遗留人间的通灵宝玉;在科学昌明的今天,也曾有宇宙间存在其它智慧生命的推测,‘中国石’很可能就是天外来客送给地球人类的太空礼物……”玉柳把我的话当了真,她把“中国石”捧在泉水中细细清洗,又轻轻抚摸,好久好久没有出声。
回到哨所,大伙像看稀奇似地抢着观看“中国石”,还一个劲地问我在哪儿拣的,还会不会有“亚洲石”、“世界石”?这一下引发了哨所空前的拣石、集石和赛石热。为了让我保存好这块石头,连长拿出了自己装军功章的盒子,班长献出了对象绣的丝绒手帕,文书查帖引据忙了大半夜,工工整整地篆写了“中国石”三个金字,排长还专门腾出一个抽屉。他们都嘱咐我一定要精心保管,千万别把宝贝给弄坏了,搞丢了。
在以后的赛石会上,“中国石”屡屡夺魁,赢得了“永久最佳宝石”的盛誉。我把“中国石”奉为至宝珍藏身边,犹如有了倾心的精神伴侣。每当寂寞的时候,捧着它看一看,心里感到温暖;夜里站哨感到孤独,黑地里摸一摸,心里觉得快慰。每逢节日,连里让我把它放在俱乐部里展览,战友们看了,都说戈壁滩虽然艰苦,可苦中有乐,乐得有价值。
一次,一位记者来哨所采访,偶然见到了“中国石”,他惊奇万分,连声称赞这是“戈壁瑰宝”、“东方奇石”,又是拍照,又是录像,又要我谈这谈那。1988年1月27日,新华社转发了这块石头的照片,并且正式定名为“中国石”。这样一来,影响大了,更有好奇者纷至沓来,有一位收藏家声称愿用一台进口彩电和我换,也有人劝我干脆献给国外的奇石博物馆,不消说也会得到享受不尽的外汇酬金,被我一笑置之。那位说“瑰宝”、“奇石”的记者闻讯,又一次跑来找我采访,说要写一篇报告文学,题目叫作“‘中国石’发现者的中国心”,也同样被我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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