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对面” [复制链接]

第7版(国际)
专栏：海外记事征文

“老马对面”
［白族］杨梅
缅甸的山不论大小，皆是一片碧绿。由绿色群山环抱着的一个个坝子里，高大挺拔的椰子树、亭亭玉立的棕榈树、枝叶婆娑的凤尾竹在阳光下轻轻地摇曳着身影，像从树丛间轻盈走过的缅甸姑娘们那样婀娜多姿。
我的向导兼翻译比我大三个月。她穿着雪白的紧身上衣，织着金色花纹的翠绿色筒裙，腰系一根亮闪闪的银扣腰带。她身材窈窕，声音糯丝丝的，虽然不识汉字，缅味很重的中国普通话却说得挺好。
三天里，她从早到晚带着我在一片又一片绿荫中穿来穿去，在访问南坎、古开、腊戍等城市的间隙，我还跟着她进了一个缅树和凤尾竹掩映着的、由十来幢典雅别致的竹楼组合而成的小寨子，去看她的表哥。她的表哥虽然不懂中国话，却非常热情。经过她的翻译，她表哥说，一定要用他们招待上宾才吃的凉拌蚂蚁蛋招待我。
我们走进了寨子后面那片树林，他十分灵巧地爬上一棵高高的大树，脱下上衣，将悬吊在阔叶间椰子大的圆球形蚁巢套住，扎紧后取下回家，倒入盛满着清水的缸里，捡去蚁巢，捞去漂浮在水面的蚂蚁，筛出黄闪闪的蚁蛋。我的向导说：“蚂蚁蛋用开水烫过后，和生西红柿一起剁碎，用盐、醋、葱、蒜、芫荽、花椒粉和辣椒面拌匀后就可以吃了。”她说：“凉拌蚂蚁蛋不仅营养价值高，而且酸香酸香的，味道好极了！”她比划着，绘声绘色地说得我的喉管里暗暗地发痒。缅甸的黄蚂蚁个大、腰细、腹粗，嘴巴里伸出来的那两颗大牙非常尖利。看着她的表哥裸露着手臂、胸部，大块小块地被叮咬得红红的，我有些心疼，更有些过意不去了。
吃过饭后，我们都有些依依不舍，我问我的向导兼翻译：“缅甸话里‘谢谢’怎么说？”
“‘谢谢’？”她长长的眼睫毛一闪，反问道：“中缅两国……唔，他是我表哥，自然也就是你的表哥了……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个？”
她回过头来望着我，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一种诚挚的、亲热的光波。是的，我俩结识后的第二天，她就亲热地喊我“小表妹”，告诉我，她在中国傣族地区有个亲表妹。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到中国找我，可是……我说：“我们就要和你表哥分别了，我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呀！”“要说嘛……”她长长的眼睫又一闪，快活地说：“你就招招手说‘老马对面’吧！”
“‘老马对面’？”我不解地望着她：“这是什么意思呀！？”
她得意地答道：“‘老马对面’嘛，就是你们中国话‘再见’的意思。”
“‘老马对面’……”我呐呐着，望着眼前这位异国的小表姐，望着她的表哥和一切都由绿色笼罩着的自然景色，只见不远处那棵大缅树的树叶在微风中不住地翻动着的片片绿叶，像无数只小手在为我们之间的友谊鼓掌。